U的夢遊（16）

我睡着的時候，城市裏的天氣又開始變化，天空射出更熱烈的白光。

耀眼的世界，仿彿讓一切都猶如夢幻。

身邊再沒有了寒風，一種暖洋洋的節奏，讓我的細胞似乎又活躍了起來。它們跟隨着那恍惚中的口哨聲，一次次喝彩。我問：你們喊些什麽？

「你不知道嗎？」

「我為什麽要知道？憑什麽要我知道？我不知道？別讓我知道！」我大聲喊着，拼命廝打，卻又不知道在和誰生氣。憤怒沒有來由，但手腳卻一點兒不聽使喚。「我要打——」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時候，終於右拳一下子能動了，「碰」的一聲，擊打在身邊什麽上。

我疼醒了。

身邊是天台的鐵架，在睡着的時候，我不知不覺地翻滾到這裏。拳頭上冒出了血絲，然後一點點滲得更急，木木的疼，一點點刺激着我的神經。

此刻，一切無聲。

天臺上唯有剛剛升起的太陽，還有那越來越熱的光。

我按了按傷口，覺得血還不會一下子涌出到讓我喪命，便先丟開不管。

誰是睡不着了，但走路的力氣還是有的。不管睡了多久，但身體就像一點沒休息過，頭也一陣陣疼起來。我看了一圈，也沒找到自己怎麽上來的。也許就是一步一步走上來的，但我看着那唯一的懸梯，有點驚訝：我恐高的。

這一天的很多時間就這樣白白浪費。

到了我的腳再次回到地面，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怎麽下來的。仰頭望了望懸梯，只能慶幸手上的傷口已經慢慢乾結，沒有再滲血。街道上似乎又開始有了人氣，也看到了幾個人踩着腳踏車路過。天空似乎又開始響起火箭升空的聲音，但無論朝哪裏望，也沒有見到一點痕跡。

天空一無所有，因為我們有天幕。

這真是讓人死心塌地的一天，因為它永遠堅定，從不改變。

我因為這種堅定，決定繼續懶散。

咖啡館里的香氣依舊，十多分鐘，一頓老式早餐就擺在面前。

特達最後送來的是新煮的咖啡，并告訴我：這是他最後一次為我服務了。

「你是這裏最好的咖啡人了。」我堅定地說，「你要去哪兒？」

「可能是羅卡威星系，也可能只是月球海邊，那裏的人同意我開一家海濱咖啡館，讓我做老闆。」

「好機會。」我說：「我明白這是一個好機會。」

「感謝。」特達笑着回應，然後繼續回到後廚，做下一份食物。

隨後又有幾個人進來，這裏畢竟是附近最好的，不知特達離開後，還會不會有這麽好的咖啡。

我喝着咖啡，雖然感到不捨，但這世間不願意離開的東西太多了，能讓我們記住的，總是我們不願離開的。特達也好，咖啡也好，甚至那座圖書館……特達並不知道，我也有過類似的機會，只是並非海邊咖啡館，而是一家1789年的舊書店。

人們不需要1789年的老人，但需要1789年的老書。

就像這裏的圖書館會關掉，只是因為在遙遠的星系，人們需要另一家更新的圖書館。

這是多麽奇怪的一件事，這兩個不相干地方的圖書館，竟然不能并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