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s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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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忽然清清楚楚意識到這個應該早就如此明顯的事實——我意識到,我面對著的是一個這么年輕的世界,并且仿佛回春,相對于我,這個世界只能一天比一天、每一樣事物不停止地更年輕起來。」(唐諾《求劍》)

雖然讀到的書,總是在告訴我們,斷章取義十分危險,但遇到一些精彩的句子,還是忍不住要摘錄下來。

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在于我們每個人的世界,由于我們自身的存在,而各有不同。沒有人和另一個人,活在同一個世界里。但這并不是說,我們和他人漠不相關,而是在說我們自己如何看待世界,也就是如何看待自己。

我們可以改變的,唯有自己。

所有打算改變世界的想法,最終都是徒勞。人類不能釋放自己,則也不可能達成全人類的自由。

當然,對于現代人來說,這個話題過于夸大。我們畢竟已不是身處那個狂飆突進,各自為了理想而犧牲的時代。當我讀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啟前后的史料,其實是很讓我感到驚訝的。開啟戰爭的人,并不是沒有意識到戰爭本身的危險,但他們仍然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只要打贏,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從德國皇帝、軍隊、政府上層的角度來說,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一戰之所以如此殘酷而漫長,正因為呼喚戰爭的并不是單單幾個人,而是被一個國家的大多數認同。這些認同,并不清晰,但都貪婪和傲慢。

從這一點來說,另一句話十分有道理,人類從歷史中汲取的教訓,就是從不吸取教訓。

在貴族存在并主宰國家的時代,參與軍隊是貴族自身的義務,也是其權益的來源。所以,對于普通民眾來說,他們并沒有參軍的資格。五胡亂華期間,胡族的首領們,所依賴的軍隊核心都是自己的部落,而被統治的漢族民眾,則是以簽軍的方式被迫加入戰爭。他們并不是戰爭的參與者,而是戰爭的消耗品。

僅從這一點出發,我們能夠看到一個特別有趣的邏輯。當胡族首領借助武力取得政權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他們在武力之中不斷消滅自身。戰爭始終是一把雙刃劍,絕不會讓發起者,輕易獲得結束的權力。而歷朝歷代的開國勝利者,最終也不得不成為被消滅的失敗者。戰爭帶來的瘋狂利潤,最終仍要通過戰爭的方式付出。

但戰爭帶來的短期紅利,仍然讓人瘋狂。

我們生活中遇到的暴力同樣如此。一位父親對自己的孩子施加體罰,往往不用思考更復雜的教育方式,它直接有效——孩子迅速聽話,而無需父親進一步獲得說服的依據。暴力就是這樣誘人,尤其在施加暴力者處于暴力巔峰的時刻,更讓人下意識地采用這種方式。

我曾經在一個網絡群組里看到過這樣的看法。除了一個不識時務的人反駁了一下,出聲的三四個人,都津津樂道自己的棍棒教育。一個人還很自得地分享了從自己的父親到自己的成功教育方法,并且認為這種方式才真正培養出好的孩子。

而在一戰之前,主要參戰國里,同樣對自己國家兒童出現的「孱弱」「女性化」深有擔憂。諸如童子軍之類的軍事化訓練組織,也都在不斷展開,而在媒體上鼓吹此中人種退化的理論,同樣得到了不少回應。

與其說,這代表了一種教育方式,不如說這種擔憂背后,恰恰就是對戰爭本身的恐懼,也是在暴力不受控制的局面中,希望「先發制人」的受害心理。

戰爭并不是在開槍以后,才真正開始。

恐懼總會讓人們不斷升級自己對安全的需求,而沒有發生的事件,總能在幻象中,不斷變化,猶如一千零一夜里的海中魔瓶,釋放出可怕的魔鬼。

消除戰爭,不可能通過解除武裝,種族滅絕來實現。

想到這里,開頭摘錄的話,似乎已經慢慢變成升起的霧。我們在霧里看不清很多東西,即使平日里習慣見到的,也是如此。但霧仍然只是霧,它并未讓看不見的,憑空消失。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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