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61)
樂觀和悲觀,永遠是人生最自然的兩面。
但在覺者的教導中,我們並不能將一切都簡單化為兩端。人生是一把長尺,我們能分辨多小的單位,就可以測量多細微的自己。
我的口哨,一直響着,即使我睡着了,也還在我的夢中。
這大概就是夢的不確定。我試圖用口哨為自己確定一個錨點,但這個錨點,卻因為時空的關係,讓我無法想象超出自己維度的一切。我就此安下心來,等着一天開始,也等着一天結束。我相信,有一天,生命會慢慢得到自己的安靜。這毋庸置疑,因為我沒有停止找尋。
可每一次如此想的時候,我都有些茫然,於是就只能從最着實的一日三餐下手。
我站在街角,又坐在臺階石上,然後再次站起,繞着那笨笨的石像踱步。我不知道這四五米高的石像,到底雕刻了哪位名人,原有的銅製銘牌,早已丟失,只剩下那個空空的凹痕。
不知為什麽,很多人離開地球,都要帶上一點小東西。
除了吃的、喝的,還有玩的,他們還覺得不夠嗎?
當一個人決定永遠不回頭,還不能讓他對着自己的過去完全死心嗎?
答案也許確實如此。
此刻,月亮已經越來越亮,而遠方的山背後,仍然蔓延着紅色的雲霞。光和影,都是一種夢幻。有一些似乎熟悉的味道,帶着一種煙火氣,氤氳在周圍。我知道這是一天的結束,也是一天的開始。
過去的咖啡館還在,只是沒有了現磨的咖啡。
我在街上無目的地走,最後還是走到了這裏。也許是因為我熟悉的地方,只剩下這個沒有了人的咖啡館,也可能我只是在找尋安全的旅途中,失去了再繼續的力氣。教授給我寫過信,那還是她去海外旅遊的日子,每到了月初,都會受到一封信。她是快樂的,說那裏價錢便宜得不可置信,說吃的很豐富,風景優美,待人周到,幾乎每場表演都讓人要拍手讚賞,房間更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點都沒有覺得不方便。
「唯一讓人不舒服的,就是同行的人太吵。」
她找到了那些快樂之中的一根小刺,相對於這麽多日子的歡樂,似乎比例極小,但就因為這根刺的存在,讓她并沒有過上一種純然快活的假日。
就像一個人所說:「人活在世上,都是有代價的。有些事後支付,有些提前預約。」
後來,她真地變得沉默了。
她本該屬於那前方的一顆星星,但最終她成了第一個選擇留下的人。
我無法勸說什麽,正如當年我沒有勸說我的父親。
我印象中,始終難以忘記的,便是那個小小的屋子,窗外已經慢慢日落,屋子裏更早早黑了下來。他坐在一張藍色的舊沙發上,右手邊放着一杯劣質的白酒。我還記得沙發是自己親戚家淘汰下來的,而這也讓我們這樣的窮親戚,有了爭奪的心思。他坐在那裏,只是喝着酒,我沒有看見他喝,我只看到他沉默坐在黑暗中,握着一杯酒。
現在的我,開始懂了很多事,也明白自己曾經有過的後悔。
但無論我怎樣想,我都知道,沒有辦法親口說些什麽。
在那段不算長也算短的日子,他終於不能說話了。
關於這一切,我本以為自己一定能忘掉,正像我忘記的很多事。但夢裏的故事,仍然將我再次喚醒,原來那不是忘卻,而是昏迷。昏迷的人,終究還是會醒來的,但我們醒來後,能看到的世界,就只能是我們必須承認的存在。
老飛行員是另一個故事。
我到現在都沒有回去獻過花,而當年的日子,一次次讓我記起那些往事。
如果一個人和你分享他珍藏多年的酒,還算不得什麽,你又能怎樣定義過去呢?
他的飛行是一段傳奇,就像在天空上畫下的一副圖畫,精密、優雅,狂想曲一般的自由。我至今都還能記起,他將自己的一本飛行日記拿給我看,并一字一句慢慢讀給我聽。我那時是不懂的,但努力裝着去懂。我大概是讓他失望了,但這並非我真實的想法。
當一個人連自己是誰,向哪裏去,到底要做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他既不會恨一個人,也無法愛一個人。
種子終於長出枝條,伸展緑葉,開成一朵朵花。
但那秋日冬日的漫長季節,早已無法在春天的重現。
我只是帶着這些回憶,慢慢走入無人的咖啡館,等着一杯咖啡和一頓晚餐。
世界已經在外面,就像和U在一起的時候那樣,只是那是還有她,而現在只有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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