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曾經是顆石頭的那些事

這是一次微小的領悟。在我上完某次楞嚴經講解的線上課程之後，我開始練習打坐，慢慢地放下心中的念頭，調整呼吸，然後把每個從心中的念頭當做浮雲一樣，一個接著一個飄過去，接著又像泡沬一樣，一個個浮起又破滅，直到心整個安靜下來，身體也沉靜了下來。

大概四十分鐘後，耳機裡的引罄聲"叮"一聲，我才慢慢的從絕對安靜的狀態下走出來。這一整個練習算是完成。然後開始整理東西，邊整理邊回想課程中內容，突然有點理解到，法師所講的三世因果其中的意義。也就是，如果我們從現況已知的部份，逐步的往前推理，不只在這一世，而是不斷的往前推移，那麼也許我可以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到，過去世的自己是什麼。這每一世成就的因就是造成我們累世輪迴的果。

於是，我想像到自己可能曾經是一顆大石頭，佇立在山間的溪畔上。

有一天有許多鳥兒站在我身上唧唧喳喳叫著，彷彿在吵架或是聊天，當日陽光燦爛，涼風微拂，我卻不覺得喧囂。

沒多久，天空烏雲密佈，閃電雷嗚，大雨傾瀉而下，一連下了好多天的雨，我身上長出了許多綠綠的青苔，溪間的水流快速地從我身旁掠過，我卻不覺得潮濕。

緊接著，微微的寒風將至，鄰近的樹木上的葉子開始汎黃，漸漸地掉落在我身上，一疊疊地舖滿我全身。我卻不覺得寂寞。

到最後，皚皚的雪花落下，整遍大地，至少是在我感知可及的地方，都變得寂靜，厚厚白雪覆蓋著我還有溪流。我卻不覺得寒冷。

有多久了呢？可能有五百年了吧。

有某些日子的記憶似乎還在。

在豔陽高照的某一天，曾有群孩子們來到溪畔玩水，清涼的溪水與樹蔭成了他們最愛停留的地方。我看著他們個個嘴角上揚。我卻不覺得有什麼喜悅。

在下起暴雨那天，有一些人頂著風雨前行，似乎正在趕路，途中風雨強烈，他們只好倚靠在我身上，暫時休息。看著他們似曾相識的臉龐，我想起不久前在溪畔玩水的孩子們。我卻不覺得年華老去。

天氣開始轉涼後，來山裡散步的人變多了。成雙成對的愛侶，相互扶持，邊走邊欣賞這個紅葉的遍落的樹林。有對戀人，坐在我的身上，似乎在討論著什麼，最後兩人邊哭邊走的分開了。我卻不覺得有什麼好值得流淚的。

後來，層層的白雪覆蓋了來路與去路，大地原是一遍寂靜，卻被突然從不遠處傳來的鎖吶聲、哭泣聲給打破。一行人穿著白色的喪袍，肩負起一大塊橫擺著的木器，繼續向前直行，在雪地上留下紛亂的腳印。我卻不覺得有什麼好哀傷的。

我是一塊佇立在溪畔的大石頭，在我有限感知裡，看見這世間種種變化卻無所知。

在四季交替中，我不明白季節變換的道理。

在生老病死中，我看不懂喜悅與哀痛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我發出疑問，難得就這樣過下去嗎？

瞬時間，地動天搖，大石頭從溪畔滑落，隨著潺潺的水流，急速地向下滾動，沿途撞到了一旁的巨石，還來不及說告別，就再一個翻轉，直直落下，在下游的河床上，我整個身體碎裂了一地，直到溪水沖刷成了沙石。

於是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