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我的家庭故事(第二天)

外公年輕時非常英俊——這是我第一次到印尼探望外婆時發現的。

外公去世得早，我沒趕上看見他，只在媽媽帶到香港的老照片裡看到過他已為人父後的模樣。那年暑假到外婆家，我一上樓就注意到擺放在廳堂當眼處的黑白結婚照。湊近一看，不覺倒抽一口冷氣：相片中那位文雅俊秀的年輕人竟是外公麼？

於是外婆告訴我，他倆是相親認識的。外婆本來還不願意跟外公見面——她母親把外公的照片遞給她的時候，她看著相中老氣橫秋的胖小子，闕起嘴挺不高興的（證件照十之有九拍得難看，想來是恒久不變的事實）。還是她母親勸道：請他到家裡來，妳在樓上看，中意就下來，不中意就不下來吧。

外公依約上門那天，外婆倚著二樓欄杆往下張望，見人「還怪帥的」，就下樓了。外婆在當時算是受過教育的新女性，且在學校教書，天文地理什麼都知道一些，談著談著發現外公愛看籃球比賽，便投其所好，跟他聊起了籃球。「他開心得很，之後每天都來串門，有時連英文補習班都不去，把他媽媽氣得喲！」

說到這裡，外婆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那一刻，坐在我面前的彷彿是六十年前某個炎熱的南洋午後，在小客廳慵懶的陽光裡和那個英俊男孩言笑晏晏、芳華正茂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