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廢墟進發(六) / 原民喜 》

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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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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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車廂裡,我意外得知吳線從明天開始試營運的信息。於是,我打算於後天經由吳線前往本鄉,再次朝著廿日市而行。

鑒於火車臨時取消班次,我改搭電車前往己斐。
我本想直達宇品,但行駛中途因橋面坍塌,電車受到了阻滯,只得再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等待渡船支援。基於種種原因,我決定再次回到廣島車站。

己斐站的座椅上,我靜靜地望著紛擾的人群於狹隘的月台間穿梭。有些人一大早就乘著蒸氣輪船從尾道遠來,還有些人是在柳井津下了船後才步行至此。

關於各個地區的災情,人們眾說紛紜,結果最後還是需要親眼所見才能放下懸念,他們一邊表達自己的憂愁,一邊向他人探聽著此行的目的地。期間,五六個身扛重物的復員軍人中,一位眼神犀利的男人不分由說地便將裝在襪子裡的白米遞給了身旁瘦骨伶仃的婦女。

「鼻酸哪,千里迢迢跑來收殮。叫人怎麼能夠坐視不管……」男人喃喃自語著。
「也能賣給我一些米嗎?」隨後旁觀的群眾中,一名男子突然開口。
「那可不行。我們一行人剛從朝鮮歸來,如今必須赴往東京。此去長路漫漫,沒跋涉個十里二十里是到不了的。」
說著,復員軍人從行囊中取出毛毯,「用這個交換可以嗎?」他輕聲道。

抵達廣島車站後我才知曉,吳線開通的消息只是謠傳。我對此感到有些錯愕,但也沒耽擱多久,之後便打算前去舟入川口町的姊姊家探望。

搭上由八丁堀開往土橋的單線電車後,我沿著江波路上焦黑的廢墟前行。除了一輛幾乎讓燎火給吞噬的電車殘骸之外,我實在難以辨認出這附近原先的房屋結構。

走了好一會兒,淒涼的田野與免於祝融之災的地帶終於現於眼前。
火勢似乎很快地蔓延到田地邊,然後在魚游沸鼎之際,停在了姊姊的家門前。

面前的住家牆壁歪斜、屋頂龜裂、門前一片狼藉。
見狀,我拖著沉重的步伐繞到後門的簷廊。
於此照應患者的妹妹早在兩、三天前乍然倒下,故此時素白的蚊帳中,姊姊、外甥、妹妹三人齊齊臥病不起。
在見到我的到來後,姊姊聲絲氣咽:「你也染病了嗎,讓我看看你的樣子……」接著,她開始敘述起那日的遭遇。

當時,姊姊幸運地毫髮無損,然而外甥受了點輕傷,於是他們決定前往江波尋求治療。

不料,這正是惡夢的開端。在看見沿途被無情烽火燒傷的人們後,外甥的心中就此埋下了陰影,失去了既往的朝氣。
那天晚上,火光沖天。除去因重病動彈不得的姊夫,姊姊等人驚悸地躲在壕溝中瑟瑟發抖。
——前些日子的颱風更是席捲了一切。
損壞的屋頂至今仍維持著被掀飛的狀態,且木地板遍佈了豪雨留下的水坑,而不留情面的風彷彿無孔不入,從各個縫隙間撥動著跼蹐不安的心弦。

現今抬頭一看,就會發現屋頂坍陷的大洞。
在這岌岌可危的建築中,已經沒有供水的設備,以及燈火的光明。
無論晝夜,這裡都像是被悵惘給壟罩著。

隨後,我走進隔壁房內探望姊夫。
內部牆面斑駁,梁柱歪斜,房間一隅掛有一個小型蚊帳,姊夫就躺臥在那裡。
他的臉腫脹發紅,看上去似乎是發燒了。他雙目無神地看著我,對於我的搭話他已然不能回應,僅是一味地發出「好難受、好痛苦」的嗚咽。

我在姊姊家停留了兩、三個小時才啟程返回廣島車站。
接著,於傍晚回到廿日市後,我又順道去了大哥家拜訪。結果很恰巧地,妹妹的兒子史朗也到來了。
由於水災,他所在的疏散地的交通也同樣受到影響,但在老師的帶領下,他僅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回到了這裡。
即使從膝蓋到腳後跟附近佈滿了無數被跳蚤咬傷的痕跡,他看起來仍舊神采奕奕。
於是當下我決定在大哥家留宿,隔天早上再帶著史朗一起回去八幡村。

不知為何,那晚我輾轉反側。燒毀的墟里和流離失所的人影宛如一條條細繩,綑綁著我僵直的軀殼,讓我幾近不能喘息。

當我乘坐巴士由八丁堀前往車站時,窗外吹來的風裡隱隱有種難以言喻的氣味,這讓我想起了不好的回憶。那無庸置疑是屍體腐敗的氣息。

從拂曉之際雨水就一直叮叮咚咚地落個不停。

那日,我帶著外甥在煙雨朦朧中回到八幡村。身後的他光著小腳,亦步亦趨。



—————待續—————

預計八篇完結('・ω・')


※ 我是粉紅泡泡水,本文中文翻譯內容僅作為個人學習使用,如有錯誤歡迎交流指正。

原文來源:青空文庫/廃墟から/原民喜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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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最難不過把日子過得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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