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夢境｜墳場、祖母，兔子在永生的子宮裡跳動

在偌大的西式墓園裡，躺著上百具、上千具屍體，空氣中卻沒有腐爛的氣息，他們彷彿睡著了，不是死亡。墓園入口處的鐵欄桿上站著好幾隻烏鴉，明明是白天，卻因為烏雲密佈而非常昏暗。

一個小女孩，約莫外表看起來只有六歲的小女孩，穿著黑色的連身蕾絲裙，手拿著鐵橇，身旁的泥土地上插著一把鏟子，在她的面前有一個已經被挖開的墳。他看起來神態自若，一點驚慌的感覺的沒有，似乎這就是他來這墳場的目的。

「祖母，你還在吧？」小女孩對著那口被挖開的墳喊。

「是的，是的，我在，我在。」祖母的聲音從墳墓中傳出，聲音雖然幽微，卻吐露著一絲喜悅。

「祖母，我來找你拿東西。」小女孩彷彿正說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彷彿他只是來祖母家拿他忘記的娃娃，不過，眼前他正盯著一個被他自己挖開的墳，那小女孩親手挖開他祖母的墳墓。

「是嗎？小伊莎貝，我知道你早晚會來找我。」祖母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狂喜，那是種非人的喜悅。

「是的祖母，我來找你拿東西。」

「是嗎？小伊莎貝，你想拿我的手，還是我的腳，是我的腦袋，還是我鮮美多汁的身體？」

「都不是，我的祖母。」

在墳內的祖母，正撫弄自己的身體，一隻琥珀色的眼睛靈動的觀察墓穴外的小伊莎貝，另一隻眼睛的位置，則被紗布包裹著，細瘦的雙手相互搓揉，雖然已經瘦得超乎想像，不過他依舊活著，即便他已經被活埋數年，他依舊活著。

「那是什麼呢？小伊莎貝？你大老遠跑來找你親愛的祖母，是為了什麼呢？來找被詛咒而永遠不死的我做什麼呢？」祖母的雙手正放在他的腹部，那是子宮的位置，而子宮正不斷搏動，像是一隻兔子在她充滿生氣的身體裡跳動。

「你知道的，親愛的祖母。」小伊莎貝簡短地回答，他面無表情，臉上毫無血色，彷彿才是真正的死人，而墓穴中的祖母，卻表情靈動，皮膚充滿彈性。

「你是要肢解我嗎？小伊莎貝，你想想，你的祖母將會在你的刀下鮮血噴濺，雙手將被卸下，刀子滑開肌肉的觸感，小伊莎貝，那是多美的饗宴啊？我將被你切成數個肉塊，小伊莎貝，快開始吧！快開始吧！」

祖母的語氣癲狂又狂喜，他的聲音響徹整個墓園，每一具屍體都彷彿因為他的吶喊而充滿靈魂，每一棵樹都因為他的喊叫而顫動。

「不是的祖母，我不要那些，你知道我要來跟你拿什麼，只是一隻眼睛而已，僅此而已，其他我都不想要，謝謝你，我的祖母。」

「是嗎？小伊莎貝？是嗎？你只是想要我的一隻眼睛而已嗎？」祖母的語氣似乎非常失望，從那近乎癲狂的喜悅中平復下來。

「是的，我的祖母」小伊莎貝依舊保持著他的平淡與冷漠。

「那就拿去吧！我僅有的一隻眼睛。」祖母二話不說就伸手把眼睛從眼窩裡挖出來，露出剩餘的空洞。

「謝謝你，我的祖母。」小伊莎貝緩緩地從祖母手上接過那隻眼睛，她的嘴角微微的上揚，露出一絲微笑。

「再見，小伊莎貝，再見⋯⋯」墓園的空氣中迴盪著這一句話。

小伊莎貝走出墓園，沿著蜿蜒的小路離開，當他離開時，墓園彷彿更冷了些，像是從沒有過活物，而祖母的聲音依舊迴盪在一座座墓碑跟枯枝之間。

「再見，小伊莎貝。」

「永別了，我親愛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