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小东西

我有时候会想，到底什么是戏剧性呢，然后依次出场的是《坏妈妈》里的女主角，小时候目睹父亲出轨、家暴母亲，经常跑去歌厅和女人跳舞，但一个孩子力量太小，还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边生气，一边去把父亲找回来，像是这样就能安慰哭泣的母亲。当她在歌厅里瞥见那女人优雅地端起杯子喝酒，酒杯上有一双漂亮的手，涂着鲜红的指甲油，于是忍不住转头跑回来，拉起对方的手看了个仔细，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家了。

可以想象她回到家以后，如何辗转反侧地想起那双手，她当然不明白父母的感情为何破裂，但也许是那双手的缘故。不知带着怎样一种心情，醒来将母亲的手指甲用红笔涂了个遍，一种向虚空的报复，或憧憬。后来慢慢长大，也最喜欢钻研指甲油，考不上大学，但幸而还有着迷的东西，驱使她去美甲店打工，给人做指甲，梦想是开一家自己的美甲店。这些情节并不是大幅地连贯起来的，人生就只是那么匆匆一瞥。

包括电影「そばかす」（译为《不愿恋爱的雀斑小姐》），影片中女主角与多年不见的女同学重逢，那位女同学曾在女主头发不合格被老师骂的时候站出来替她说过话：头发是自己的，自己做主有什么不对。而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五年的 AV 女优，其实就是说她早已想明白，身体是自己的，自己做主有什么不对。包括曾经由女主开启的一个人生阶段，再相遇时新旧交错，仍旧会碰出新的火花，或撞击形成新的回响。

我想就是这些东西，没什么对错的小东西，它们就是这样影响我们的人生的。我们做了什么决定，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不小心就促成了，就那么轻易地就滑向了不可思议的那一边，造成意想不到，回想起来又似乎理所应当的结果。

相应地会想起前几年那部电视剧，《都挺好》里的苏明玉，出生自那样一地鸡毛的家庭，竟如此想当然地就设想她如何靠知识改变命运，如何靠奋斗托起人生。如果她因为父母的忽视，彻底失去了和世界本应建立的联系，没有任何一个东西驱使她拐入属于自己人生的轨道呢。不是每一个“做题家”都会有好结果的。

相同的困境下，像《坏妈妈》里的女主角李美珠，同样在父母都忽视的情况下（忽视即虐待），你能想象她即便是没有被美甲分去注意力，也不大可能会拥有我们常说的那种世俗的美好未来的。然而只是对一些美丽的小东西不经意的一瞥，依靠本能的吸引，才使得她有了对抗随波逐流的意识。

在所有虚构的故事中寻找如此渺小不起眼的戏剧性，并将其编入自己那沉得无法再托起的真实人生，应该不算是一种罪恶吧。

那么祝你我都能找到这样迷人的小东西，并适当地依靠它，借以毫不犹豫的勇气拐向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