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紅月亮

法國傳媒昨天大肆報道2024年的巴黎奧運會，Celine Dion 會和Lady Gaga 將會合唱 La Vie En Rose (中譯：粉紅色的人生）。La Vie En Rose 是媽媽最喜歡的歌，記得有年在馬來西亞旅行，酒店的英式下午茶時段會有弓弦樂隊作現場演奏，每當樂隊表演La Vie En Rose 時，媽媽都會溢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又有年，香港的CD Warehouse 全面結業，午飯時我跑到金鐘太古廣場，看看有什麼清倉貨， 買了由美國爵士樂手Ella Fitzgerald 翻唱的La Vie En Rose 送給媽媽。 有時世間的動人之處，不是事物的本身，是屬於自己的溫暖時光，像雨水灑在自身，沾上臉容，一下成了部分的自己，萬物如此溫柔地經過歷過。

我好像設定了個內置鬧鐘，晚上9時睡覺，奧運開幕接近尾聲時起床，搜尋一下兩大歌后有沒有表演La Vie En Rose。原來各大傳媒也收錯風，Lady Gaga 和Celine Dion 各自表演，而Celine Dion 唱出另一首名曲Hymne à l'amour。 看著Celine Dion, 不禁驚嘆一代歌后的實力，運動員級的肌肉訓練當然需要無比的意志，然而背後龐大醫療團隊，及公𨶹智囊團也不容忽視，那些團隊每一個人也有月薪，分分秒秒也是錢。

此時，望出窗外竟然看見紅月亮，輕垂於夜暮，對岸的遠山也默默地凝視着。這是倫敦夏夜的靜謐之美，也是我第一次看見紅月亮，成了我與倫敦的深夜連結。要多少個計算才能算出陽光穿過大氣層，過濾掉了大部分藍光，只剩下紅光，令月亮染紅，而自己又剛剛起床。我用手機拍下此刻，當然明天要上傳上網，公告天下。第二天早上，就傳送出照片給在香港的姨媽，然後打電話給她聊下一週的家常事。說起巴黎奧運，她才知道我15歲時已去過巴黎，我訴說著自己的巴黎經歷，怎樣在巴黎鐵塔被偷銀包，怎樣在警署報失，然後發現整個警察廳像街市般嘈吵，婦人破口互相大駡，法警大聲一喝，然後又繼續混亂。這是我對法國的印象，浪漫怎也不能跟法國沾上半點邊吧。

姨媽認同，不過她還是喜歡巴黎鐵塔，因為她和姨丈，幼童的表哥，表姐在鐵塔下等待亮燈，那年的等待令鐵塔變得珍貴。不知為何，說到一些她和媽媽的共同朋友，原來李uncle走了，歐Auntie又走了，陳Auntie又幾年沒有聯絡，姨媽幽幽地說：「有時也不敢聯絡，因為可能走了一個，都不知怎樣安撫剩下的人，人老失語。」我想起歐Auntie，她很喜歡遊船河和BBQ，從前的香港夏天並不如今般酷熱，還記得第一登上獅子山，就是她領我行。孩童時，陳Auntie最痛惜我，織了件粉紅背心給我，我一直穿到直至頭過不了領口。10年前，表哥結婚時，她還有說有笑。赫然發覺，姨媽那代逐漸走向燈滅。姨媽說：「有日我走的時候，不要回來，走了就是走了，回來也沒有用，要好好生活。」

我失語了，淚流下，再看紅月亮，但願人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