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年前，國民黨勢力為何被趕出澳門（下）

作者：程偉恆（「在帝國邊陲講故事」成員）

前文提到國民黨戰後如何建立澳門組織網絡，從事反共工作，其中包括接二連三失敗的「敵後工作」。今天，就讓我接續前文，講述國民黨最後究竟是如何敗走澳門。

壓垮駱駝的最後兩根稻草

除了敵後行動接二連三失敗外，澳葡政府於1963年2月成功突襲一個情報據點，搜獲一批文件，並帶走多位情報人員。澳葡政府再根據搜獲文件順藤摸瓜，又成功拘捕多位情報人員，這事對國民黨在澳情報網造成莫大打擊。

而且，不久後發生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敲響了國民黨在澳勢力的喪鐘。

1964年12月13日，身兼「國民黨中二組澳門派遣組組長」、「國防部情報局澳門站站長」的高階情報人員程一嗚突然叛逃，從澳門投奔廣州。一直以來，對於程一鳴叛逃原因眾說紛紜，筆者認為最根本原因與整個大環境轉差有關。

隨敵後行動不斷失敗，假如國民黨追究責任，程一鳴作為在澳高階情報人員，少不免要負一定責任。就算國民黨不追責，但繼續要求程一鳴策劃失敗機率很高的敵後行動，結果只會招致澳葡政府與中共的反擊，禍及自身。

程一鳴叛逃對國民黨在澳勢力造成巨大沖擊，最直接就是令駐澳辦被關閉。中共根據程一鳴帶來的情報，指控澳葡政府縱容國民黨從事反共活動，要求澳葡政府關閉駐澳辦以遏止這類行動。人證物證俱在下，澳葡政府只好約見駐澳辦，着令駐澳辦必須親自關閉，否則澳葡政府將會強行查封。

1965年3月29日，經過多番協商不果，駐澳辦正式對外宣佈結束運作。

駐澳辦之所以被盯上，其一是作為官方駐澳單位，一直都是中共眼中釘，其二是駐澳辦確實參與情報活動。根據外交部檔案，駐澳辦得知程一鳴叛逃後，馬上發電報請求情報機構不要再以「外交郵件」名目發送情報至駐澳辦。除了傳遞情報外，駐澳辦有沒有更深入參與其他情報活動（如策劃敵後活動），現時並不清楚。

程一鳴叛逃同時令國民黨在澳勢力承受巨大心理壓力，當時傳聞程一鳴坐鎮，負責對付國民黨在港澳工作人員。此外，中共按照程一鳴所提供情報，列了一份十多人名單，請澳葡政府立即對他們採取行動。

一時間，國民黨在澳勢力人心惶惶，對自身安全感到極度擔憂，當「一二三事件」發生後，這種情緒令國民黨在澳勢力不攻自潰。

1966年11月，一間左派學校私自擴建校區被發現，澳葡政府迫令學校停工，引發衝突，三十四人被警方打傷。校方隨後向政府列出五大訴求：

1. 嚴懲流血事件的肇事者 ；
2. 不阻撓我們修理校舍辦學 ；
3. 賠償受害者的一切償失 ；
4. 撤消無理判決；
5. 保證今後不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時任澳督嘉樂庇承認處理事件有不足，會徹查事件，並嚴懲犯錯的人。左派群眾不滿澳督的回應，決定發起示威活動抗議。

12月3日，示威群眾與警方發生激烈衝突，警方為了驅散群眾，出動水砲車、催淚彈，甚至不惜動用實彈，武力鎮壓。事件中有民眾不幸中彈身亡，這消息讓憤怒的群眾更為憤怒，事態逐漸擴大，釀成「一二三事件」。

後來左派人士尋求中共幫助，廣東省外事處處長於12月9日向澳葡政府發出四大要求，包括接受群眾此前提出的訴求，嚴懲涉事官員，以及「切實保證今後決不允許蔣匪特務在澳門進行任何活動，並把 1963年6月在澳門葡萄牙當局侵入中國水域接走的 7名特務（即羅德光等7人）交還中國政府處理」，中共這項請求正式把完全與此事無關的國民黨牽扯進來。

面對嚴峻殖民管治危機，殖民母國葡國決定妥協，以平息事件，繼續保有澳門殖民管治權。12月12日，澳葡政府宣佈接受群眾與廣東省外事處所提出要求，並於20日移送羅德光等7人。

隔年1月28日，澳葡政府與抗議民眾代表簽署協議，協議文本中承諾「決不允許蔣幫組織在澳門地區進行任何活動」，隔日再向中共表明將會「肅清」八人與八個組織。

其實早在澳葡政府正式簽署協議前，不少親國民黨成員眼見局勢不利，已逃往香港避禍，難總、工總、自由教師會等組織要不是已被查封，就是自我關閉，整個國民黨在澳勢力完全潰解，根本不必澳葡政府出手肅清。至此，國民黨在澳門劃上了一個句號。

結語

國民黨在澳勢力自1960年代初就面臨一系列挑戰，固然因為國民黨不願放棄利用澳門從事敵後行動有直接關連，不過背後也與大環境有關。

當時一直有傳言葡國有意與中共建立外交關係，葡國很可能為了向中共示好，才不斷出手壓止國民黨。

此外，讀者們或許會困惑為何敵後行動屢次失敗，又招致中共與澳葡政府反擊，國民黨仍執意發動。

由於敵後行動都由情報機構策劃，而筆者主要使用外交部檔案作為研究材料，再加上相關情報機構檔案還沒有開放，希望有朝一日待檔案開放後，能有一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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