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年前，國民黨勢力為何被趕出澳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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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偉恆（歷史學碩士）

2012年，筆者還是一名中學生，機緣巧合下出席一座講座，第一次聽說影響近代澳門深遠的歷史事件：一二三事件。1966年11月，澳門一間立場親左派的學校私自進行擴建工程，殖民政府發現後勒令停工，工人拒絕接受，雙方繼而發生衝突。12月3日，市民衝進澳督府抗議，殖民政府決定武力鎮壓，造成多人死傷。事件引起民眾不滿，事態逐漸升級。

在群眾的抗議與中共插手介入後，殖民政府接受六項要求，包括道歉、賠償等，令事件得到平息。不過，這些要求有一項頗令筆者感到疑惑，就是殖民政府必須驅逐「蔣幫」（即是國民黨）出澳門。這件事無論怎樣看，似乎都與國民黨風牛馬不相及，卻被涉扯進來，甚至成為最大輸家。究竟當中發生了什麼事？

戰後國民黨勢力在澳門

早在1920年代，國民黨已在澳門活動，不過黨中央很長時間都無意經營澳門黨務，直到中日戰爭爆發，澳門因「中立政策」而沒有受到日本侵略，國民黨才重視澳門，利用澳門進行抗日活動。慢慢地，國民黨在澳門就建立起了一股力量，不過隨國共內戰中戰敗，這股力量也土崩瓦解。

內戰後，澳門與香港成為中國大陸上少數不受中共統治，又有一定讓國民黨活動空間的地方，國民黨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地緣機會。很快，國民黨在澳門又重新組建組織，以展開「反共活動」。

國民黨在澳門的組織可分為三類：官方機構、非官方團體、地下組織，以下簡述這三類組織由來與功能。

二戰後，澳葡政府為了更好處理戰爭遺留下來的問題（如罪犯移交），要求國民黨政府派出一位代表交涉，這建議獲得同意，政府派出一位「駐澳專員」處理相關問題。

中共建政後，英國選擇承認其為中國合法政權，而葡國則繼續承認中華民國，這令原本設在香港的外交機構需要撤走，政府以接收這些機構為由，將「駐澳專員」擴充為常駐外交機構：「中華民國外交部駐澳門專員辦事處」 （駐澳辦）。駐澳辦的功能除了與澳葡政府進行各種外交活動外，還一定程度參與了情報活動（下文談及）。

此外，國民黨幕後組織了多個非官方組織，企圖營造出澳門民間支持國民黨，反對中共的印象。不過據筆者研究，這些團體不只財政上依賴國民黨，連人事也受國民黨控制，嚴格來說它們都是國民黨在澳門的衛星組織。

這樣團體有三個較為具規模，也較活躍，分別是教育團體「澳門中華自由教師聯合會」（自由教師會） 、勞工團體「澳門工團總會」（工總） 、救濟團體「流亡澳門難胞總會」 （難總）。他們的主要功能就是爭取民眾對國民黨政權的支持，並宣揚反共意識。

最後，葡國雖然承認中華民國，但並不允許國民黨在澳門公開存在與活動，國民黨只能轉入地下，暗地裡領導多個黨政軍情報機構，搜集情報、發動所謂「敵後行動」。筆者認為正是一宗接一宗失敗的敵後行動，直接導致國民黨在澳勢力消亡。接下來將會集中講述敵後行動對國民黨在澳勢力的影響。

接二連三失利的敵後活動

「敵後行動」簡單來說，就是派遣人員秘密潛入中國大陸，執行爆炸、暗殺等任務的行動。澳門地理上接壤中國大陸，政治上又不受中共統治，非常適合成為敵後行動的基地。

現時並沒有資料顯示國民黨利用澳門發起了多少宗敵後行動，根據國家安全局出版物《大陸工作敵後殉難同志事略彙編》，從1952年至1966年間，共有三十宗與澳門有關的失敗敵後行動，造成四十三人殉職。

三十宗敵後行動少數是搜集情報、建立游擊據點等任務，多數都是以中國公共設施（如大橋、發電廠）為目標，然後設置炸彈進行爆破。這類爆破行為，以今天的角度來看肯定屬於恐佈主義襲擊，中共想當然會設法制止這類行動。

1962年3月7日，中共海巡隊發現一艘可疑船隻，要求上船被拒，隨後更爆發槍戰。船隻見狀立即往澳門方向逃走， 中共海巡隊雖無法逮捕這艘船，但成功捉拿一艘隨行小艇 ，小艇上人員也供認是由台灣駐澳門情報機構派遣。至於船隻到達澳門後，澳門警方拘捕船上五人，其中一人因受傷送往醫院（最後不治身亡）。

事件立刻引起中共強烈不滿，廣東省人民委員會外事處處長向澳葡政府抗議，要求移交四人，並採取行動壓止這類行動。澳葡政府先以「攜械入境罪」 起訴四人，判處四人一年刑期，澳督羅必信再宣佈澳門不容許任何人在澳門從事政治活動，只要違反一律驅逐出境，而四名被告服刑完畢將會驅逐出境。

「逮捕、判刑、驅逐出境」成為澳葡政府應對手法，然而事後證明這種手法根本無法有效壓止敵後行動。

1962年8月，即事件發生後5個月，國民黨策劃了一宗恐怖襲擊，使人攜帶一枚定時炸彈，前往中澳邊境關閘，然後引爆，造成多位平民死傷。這宗案件顯示國民黨無視澳葡政府宣告，鐵心繼續進行敵後行動。此外，更令澳葡政府尷尬、難堪的事不久發生，被判刑與驅逐出境的四名被告，竟然再回到澳門進行敵後行動。

1963年6月21日，剛離開澳門數月的四名被告，又被賦予新的任務，從澳門潛入中國大陸。如同一年多前一樣，他們失敗告終，不幸的是他們沒有再次逃到澳門，成為國民黨官方口中的「烈士」。面對行動不斷失敗，國民黨似乎沒有打算暫停發動敵後行動，反而很快又發動了另一宗行動。

1963年6月28日，以羅德光為支隊長的七名游擊隊成員，潛入中國大陸失敗後逃到澳門，被澳門警方扣押。駐澳辦前往交涉請求釋放七人，但政府表示已多次要求停止這類行動，但台灣不只不聽勸告，更策劃中澳邊境爆炸案，於是拒絕釋放七人。

另一方面，中共派出駐澳代表柯正平與澳督會面，請求把七人移交中國處理，但被以「人道主義」為由拒絕。最後，澳葡政府以「非法藏有槍械」起訴七人，且七人服刑完畢後會被遞解出境。

由於「逮捕、判刑、驅逐出境」的應對手法明顯沒有足夠阻嚇力，澳葡政府再發一份半官方聲明，表示絕不容許任何人從事敵對中國的行為，違反者一律交中國處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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