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活動｜關於傷痕｜香甜的「小美冰淇淋」埋藏心底的苦澀

關於傷痕，其實我不得不聯想到我的原生家庭。

身體上的傷痕好得比較快，不過心底的傷，卻很可能一生都無法結痂，還會在看到某些東西，勾起回憶的時候，疼痛難耐。

我這輩子很少跟父母討要過什麼，我不是一個善於撒嬌，或是敢於討要的孩子，對於那些物質的慾望，我通常都閉口不言，即便看到同學有什麼我想要的，那怕再小的東西，我也不敢說。

幼稚園的時候，常常看到鄰座的同學喝寶吉葡萄汁，小小紙盒裝的葡萄汁讓我覺得好羨慕，每天他的母親都會在他的小袋子裡面放著一盒鋁箔包裝的葡萄汁，午餐過後就看到他一邊喝一邊快樂的說：「那是我媽媽特別買給我喝的。」

讓我好羨慕。

後來，越來越多同學也帶著那牌的水果汁到學校喝，我雖然看得羨慕，卻不敢跟我母親說我想要。

「也許，我想討要的，是那些人令人羨慕的，母親對我的愛吧？」

期待被家人看見，期待被家人重視。

不過我一直都沒有得到，那種我想要的愛。

我常常看著身邊的同學、親戚小孩，跟家人關係這麼好，我卻從來沒有跟家人有那種擁抱，或是其他更親暱的舉動，我總覺得我跟他們好遙遠。

我雖然羨慕，卻也無可奈何，自從我的弟弟出生之後，我就感覺到我父母在對待我倆之間，有天差地別的差異。

六、七歲時我沒有犯錯，也可能會被關在房間裡痛揍，我出門的時候如果在照相的時候不開心，可能回過頭一上車，在親戚都看不到的地方，我的父親轉身就會給我一巴掌，還會問我：

「你笑啊！為什麼不笑？」

不過我的弟弟卻一直都備受呵護，我父親從不在他面前對我施暴，還要我母親把他帶走，每次我看見他們上樓的身影，隨著一階一階的走上去，我就知道痛苦也一步一步的靠近。

我像是一塊抹布一樣，被丟在二樓，一個人在浴室洗澡。

順著水管，我聽見他們在三樓歡樂的笑聲，還有一起看電視的所謂「親情」。

我從小就不明白什麼叫做親情，那種東西我從沒有在我父母身上看見過。

一邊洗澡，一邊摸著身上因為剛剛被痛揍，留下的傷痕。

聽見我父親跟我小弟玩耍，逗他笑的聲音，我只能無聲的掉淚，我不敢放聲大哭，我怕……我怕他又衝下樓，給我一頓打。

「我什麼他們是我的父母？」每次我腦中只有這個念頭。

所以我小時候一直都以為我是撿回來的孩子。

如果兩個孩子之間的態度差異這麼大，你也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後來，我知道怎樣讓我父母對我好一些了。

還好我腦袋還可以，可以考試考前三名，讓他們有面子之後，我就比較少被痛揍了。

不過，比起我拿到第一名，我母親還挑剔我：
「那是因為其他人都考爛了，所以才拿第一，你下次要拿滿分。」

我弟弟只要拿了「進步獎」，大家就開心地出門吃大餐慶祝，
要是我拿了「第四名」卻要在家裡罰跪，還要被打，更被說：

「你把我的錢丟到水溝裡！」

這樣的羞辱，我如何能忍？

這樣的父母，我如何能愛？

有年我生日，我父母從一早就特別讓我知道，他們知道我今天生日，說特別幫我準備一個「冰淇淋生日蛋糕」，還要我晚飯後可以期待一下。

我整天就盼著那個晚餐後的生日蛋糕。

其實我已經不是那種，會因為冰淇淋蛋糕就興奮的那種孩子了，不過對於當時還國小高年級的我來說，可能最驚喜的是當我知曉：

「原來我父母還是愛我的！他們記得我的生日！」

本來早就已經不抱期待的我，真的非常開心，整天都無比快樂，到哪都歡喜，笑臉迎人，還對著來找我的阿姨說：「我們家晚上要幫我慶生，還買了要給我的冰淇淋蛋糕喔！」

晚餐過後，母親要我閉上雙眼，還跟我說這是一個驚喜。

「好了！睜開眼！」

迎面而來的根本不是什麼「冰淇淋蛋糕」，
而是我們冰箱裡面本來就有的「小美冰淇淋」，甚至連插一根蠟燭都沒有！

我當下完全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只是安靜地說聲：「謝謝」。

「很棒對吧！這就是你的『生日冰淇淋蛋糕』喔！」我的母親把笑容都堆滿臉。
「趕快吃吧！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喔！」我的父親這樣說。

其實......我本不抱期待的，為什麼要把我的心高高捧起，又用力摔下？

原來，我的生日是可以用隨處可見的東西敷衍的。
原來，我在他們心中的重要性也不過就是如此。

於是，小美冰淇淋，就成為那把永遠插在心底的刀，在碰觸的時候依舊鮮血直流
永遠好不了的傷口，橫亙在我與親情之間。

真是噁心。
從那天起，我再也不碰小美冰淇淋。
可惜，我本來很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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