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就是功夫——訪雷柏熹

4 月 23 日

小時候的雷柏熹 (Patrick)，除了學琴，也學功夫，大概就是父母想到既要培養藝術，也要強身健體。音樂與武術，爵士與功夫，看來沒有甚麼關連。那麼多年後，Patrick 成了音樂人，出身古典音樂，亦涉獵爵士與流行音樂，這次卻把兒時的武術連繫起來，原來兩者的距離並不如我們想像中遙遠，讓雙方交流的，就是「即興」。

（原文刊載於虛詞・無形）

文｜林喜兒

即興的確是功夫

「小時候學的是古典音樂，跟即興完全沒有關係。那時候學的功夫和音樂都是要死記硬背。」 Patrick 說小時候並不討厭練琴，只是後來接觸了爵士音樂，才知道「即興」這回事。「第一次接觸爵士，是Bossa Nova版的 ‘Fly me to the Moon’，現在回想那是很chesey, 很commercial的一種音樂，當時我都不知道甚麼是爵士，只是很想彈奏出那種聲音，然後鋼琴老師說爵士有很多即興，我還說即興可以玩到這樣的東西嗎？」後來Patrick真的走上了爵士之路，吸引他的就是即興。「我經常思考『即興』這回事，其實日常很多活動都是即興的，例如打籃球，平日要鍛鍊很多技巧，怎麼拍球，怎麼投籃，而這些日常鍛鍊使你在比賽的時候作出即時的判斷。音樂雖然是一種創作，平日也是練習技巧，到表演時當下決定彈甚麼都是一種即興。功夫也就是一樣，你跟別人對打，怎麼反應都是即興。回到音樂，我從古典到爵士音樂，對樂手來說，爵士最引人入勝、最好玩的地方就是玩即興。簡單來說，是你臨場彈了一些東西出來，不過重點是在完全沒有框架，沒有規矩的話，演奏出來的東西都是沒有意思的。爵士的即興就是在表達，那一刻聽到一些東西，然後你想到一些甚麼聲音你就彈奏出來。而古典音樂就好像是背誦一篇文章，即使你完全不懂那個語言，也可以靠發音背誦，可以背一篇法文文章，但卻不可以用法文交談。」「功夫」一詞的確有趣，除了是武術，也指「造詣」，「領本」，說一個人「功夫」了得，就表示某種技術技能有一定水準。要即興，其實也就需要「功夫」。「如果完全沒有框架的話，就變成了小孩子胡亂彈奏都可以說是即興。那就好像我們打功夫或者拳擊，如果是完全沒有規矩任你打，就是『打爛仔交』。」

這次Patrick召喚了兒時習武的記憶，不過他說那只是一種比賽形式的東西，所謂的「打套路」，不是真的兩個人對打，只是耍一套功夫出來。他感興趣的是真正的打功夫，近年很多人談論傳統武術與MMA，又很流行詠春。於是想到兩者之間的關連，也就是背後的一套哲學，好像有些相近。「我會和樂隊員成員示範給觀眾看怎樣為之即興，平時大家去聽一場爵士音樂會，聽完那音樂，覺得很好聽，有沒有想到其實是怎麼創作出來的呢? 所以這個節目是很著重想法，想告訴大家我們是怎麼想的，而不是展現，或簡單完成一個表演。我會跟兩位師傅對談，關於兩種聽起來好像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但是最核心想法，其實有很多共同點，怎樣可以玩得好一點，或者你面對實際的情況怎樣去應變，他們也會作出一些示範。」

Patrick 看港台節目「功夫傳奇」認識到荷里活武術指導、印尼武術大師戴志良及葉問詠春傳人楊永勣兩位師傅，而數年前做過一個配樂的音樂會，玩過李小龍電影的配樂，讓他重拾功夫這件事。「功夫和音樂，兩件事都是很有啟發。這次會玩李小龍電影的主題曲，當然是重新編曲，其中一首應該是《龍爭虎鬥》，負責配樂的阿根廷作曲家Lalo Schifrin，他也是玩爵士樂的，「職業特工隊」著名的那段配樂也是出自他的手筆，是一位很有趣的爵士音樂人，能夠橫跨這麼多年代，又曾經為香港電影創作。另外《猛龍過江》的配樂是黃霑顧家輝，所以也應該會在名單中。」

甚麼是跨界

音樂與武術，Patrick 笑言這不是少林武功加唱歌跳舞。「我需要很小心處理跨界這回事，要做crossover 其實也可以很容易，例如我可以玩『將軍令』，然後加一些功夫表演，但這不是我感興趣的事。因爵士裡面很多cross over的事情，但是否有意思？例如可以用用二胡、中國笛玩色士風的音樂也是一種cross over，但價值在哪裡？其實也有很多用西洋樂器玩中樂作品是成功的，像用小提琴演奏《梁祝》我覺得也不錯。但反過來，用二胡演奏比較西化的協奏曲是否也很好呢? 我覺得又不一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所以我說crossover 是一件很 delicate 的事，很容易做，但也很容易做得不好。」

上一回雷柏熹在港大的演出，是2021年的雷柏熹爵士大樂團，台上有包以正、有歌手李安琪、踢躂舞者郭偉傑等等，精選了Pat Metheny、Antonio Carlos Jobim、Joni Mitchell等經典重新編曲，加上原創作品，淋漓盡致的爵士之夜，都是真功夫。而這一次雷柏熹嘗試在觀眾面前拆解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