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裝自己很正常(三)

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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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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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力下降的感覺真的很可怕,到現在還是很煩惱這個問題。

初診

  初次踏進診所的那天,我看著幾乎是白色調裝潢的診所,與其他候診的「同伴」,感到遲疑同時也感到害怕,交出健保卡給診所助理掛號的瞬間,我感覺就是直白、赤裸地告知對方「我有病。」這個事實──那瞬間從腳底湧上的恐懼至今讓我難忘。

  拿到號碼牌之後我在排成ㄇ字型的候診區沙發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無意識地抱緊後背包,如同溺水的人抱著救生圈似的,視線也只能在挑高的天花板之間來回,無助地看著上方那片不存在的海。

  隨著診間門口上的叫號器號碼逐漸接近,深呼吸數次後從背包拿出提前列印好的憂鬱症測量結果與由自己親手寫下的近期行為與心態變化的a4紙——看著自己的字跡在沒有輔助線的情況下略顯歪斜,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沒有線就會寫歪的狀況始終未改。

  我看著自己一條條列出來的情況:

  一、 沒有食慾、不想動(尤其是下班回到家之後),提不起勁去做其他事(例如:看書、打遊戲)。

  二、 一直有希望自己可以死掉或是想追求痛楚的念頭。(自殘後來又被我劃掉,改為追求痛楚。但現在的我有點想不明白,這只是換個說法而已,本質上仍然相同吧?)
  但沒有考慮過自殘,會想透過打耳洞來代替。

  三、 沒有辦法進入深度睡眠,每天都很疲累。

  四、 專注力與記憶力下降。(這點到現在依然讓我很痛苦,沒有辦法專注做好一件事情,其中會不斷地分心反而事情都做不好,真的好煩躁。)

  寫到這裡其實我已經想不太起來自己究竟條列了多少內容,印象中將近有十件事吧?

  這些事到現在還是時不時地糾纏著我,時至今日,我仍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以期望能有可以不再被這些狀況困擾的一天到來——但我還是想打新耳洞,想打個工業環。(純屬個人慾望。)

   /

  「OOO——可以進入診間囉。」護士的呼喚聲從壓克力擋版後傳出,我起身走向櫃檯旁的診療室,站在門前深呼吸了數次後才推開門,但第一眼是先看見掛在牆上的水彩畫,上面畫著一隻在海洋中的藍鯨,但背景是空白的——不知道那隻藍鯨在海中有沒有其他同伴,如果沒有的話會不會感到孤單?會不會因為太寂寞而放棄生存?會不會——

  這時候醫生溫柔的呼喚把呆站在門口的我從源源不絕的幻想中拉回現實,我連忙向醫生點頭打招呼:「醫生您好,我是OOO。」

   「OO妳好,我是林醫生,這邊請坐。」林醫生向我介紹自己後,他抬手示意我坐下後,但我還是感覺自己如同在工作面試時那般緊張。

  林醫生先低頭看了我的病歷表後,抬頭用溫柔的語氣向我說:「OO,因為是初診所以看診時間花費可能會比較久,那也不用太緊張,妳有想說的隨時可以說。」

  「啊、呃、好的……但可能會是比較零碎的描述也沒關係嗎?」我有些窘迫地握緊自己的雙手回答道。

「沒問題的喔!那可能要先跟妳確認一下,妳是怎麼會發現自己可能有這些症狀的?」

  「嗯……大概是一個月到兩週前……的時候?」我思考著,同時又覺得記憶有些混亂無法梳理出正確的思路,但又有些害怕無法拼湊語句的方式對看診好像沒有太大的幫助,我拿起後背包向醫生問道:「這、這陣子的情況我有去做了一些測試,還有另外寫下一些自我觀察的症狀……這樣可以嗎?因為我怕自己沒有辦法好好地表達。」

  林醫生聽見我的問題,他露出了讚許的眼神說:「可以喔,那我可以跟妳借這些資料嗎?當然我也會向妳詢問一些問題,如果可以直接回答的話也沒問題喔!」

  「好的,謝謝醫生。」我邊道謝邊將裝有測驗結果與自我觀察狀況的資料夾拿給林醫生判斷。

  林醫生看完那些文件後,拿起我自己寫下的症狀觀察列表閱讀著,雖然理智上知道醫生是想藉此判斷症狀與用藥,但我依舊感到惴惴不安的情緒在滋生——因為是第一次向他人坦白我目前內心與行為的「不正常」,我深怕自己不被接受及被異樣眼光看待。

  林醫生用溫和的方式告訴我憂鬱症是屬於生理的疾病而不是心理,而病發原因有很多,目前會以藥物來保護生理功能正常運行為主,而心理諮商則是看患者本身是否需要再向診所提出需求並安排,而非強迫性。

  (心理諮商目前並不是每個醫療院所都有健保給付,以自費諮商居多,有需要的朋友可以去找找看居住縣市是否有提供健保諮商的資訊喔!)

醫生講解完後,我感覺原先的恐懼已經沒有那麼令人害怕——我想,只要自己不說出來,我就不會被貼上「這個人不正常」的標籤了吧?

  /

  因為是兩年前的事情,加上記憶力有受到一些影響,有些細節其實我記不太清楚了,在初診過程當中,我非常地感謝林醫生能夠耐心且溫柔地聽我描述近期的症狀並給予我建議。

  到現在我還是相當地感謝他,讓我對憂鬱症及焦慮症沒有那麼害怕,也更加願意去面對及嘗試讓自己慢慢變好。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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