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某個微小的無甚意義的時刻

記憶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曾經把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的，有時事過境遷後不一定記得住；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無甚意義的時刻，卻一直封存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在記憶的雲霧被無心撩撥開時，便一再地重新發現，聲影鮮明如昔。

譬如說多年前，初中時代的一次學校旅行。猶記得當天是灰濛濛的初秋天氣，目的地是郊外的一處宿營地點。我們既不留宿，也不燒烤，十幾歲的少女自然也不玩什麼鞦韆滑梯，大伙兒無事可做，便只席地而坐，隨便吃點自家帶的麵包零食，聊聊天，聽聽音樂。我和兩個相好的同學也一樣，找了一處空地坐下，看看天、看看海，交換音樂聽，亂說亂笑。後來其中一人提出說，不如走走吧。我們仨便沿著一條灌木夾道的小徑走去，誰都不知道那條路通往哪裡，但誰也不在乎。

也忘了誰起的頭，走著走著，我們就唱起了Beyond的《逝去日子》、《戰勝心魔》。回頭想想，那一刻挺不可思議的：平常我們三個都屬於人前內歛害羞的類型，班級參加班際歌唱比賽，大家一起排練時我們都不敢唱得很大聲。但那天，那刻，在那條四下無人的蒼綠小徑上，我們並肩而行，迎著微涼的風愈唱愈大聲：「可否再繼續發著青春夢，不知道光陰飛縱」、「越過痛楚，戰勝心魔覓自我，若有理想，哪怕崎嶇實現我自由」——

多年過去，當天同行同唱的兩個朋友，一個早已失卻聯繫，另一個遠在他國，每年只在節日和彼此的生日以短訊互道一聲好，也沒有再多的話題。但每當看見「青春」二字，我總是想起那天下午飄蕩在空氣裡的《逝去日子》和《戰勝心魔》。在那個羽翼未豐但滿心想飛的年紀，難免常常覺得困頓，而那兩支旋律是翅膀，承載著我們對未來的憧憬直衝雲霄。也許那份憧憬摻雜了太多的浪漫懷想，但這正是青春的美麗所在：生活的長鞭還沒有揮下來，我們的一切盼望都如此純粹可愛，快樂和悲傷都那麼一塵不染。

我會一直一直愛著那兩首歌，正如我愛著當年那個自己所懷抱的那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