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評書|如何才算個「完美的納粹」【續篇】
這篇是85年前的今天|納粹治下的德國病人的續篇。上篇其實對於這本書的主要內容只提了寥寥幾句,今天回味,覺得還是應該將筆者去德國尋找姥爺的過去紀錄一下。
夾在德法兩國間的阿爾薩斯-洛林地區
上文說到,作者的姥爺就是生在阿爾薩斯-洛林地區的一個小學教師。書中有這樣的一段引文,我覺得很能概括生活在長期交戰兩國的夾縫中的普通人的一輩子——
一位Lorraine如是寫道:「我祖父是法國人,1870年成了普魯士的囚徒;我來自德國的父親1918年被法國人囚禁。而我是法國人,我在1940年又被德國人囚禁;1943年又被抓壯丁去德國參軍,1945年成了蘇聯的戰俘。你看,我們對歷史總是有一個特別的感受:『我們總是站在錯誤的一邊。』一旦打仗,我們就會穿上監獄囚服了。囚服倒成了我們永久的制服。」
這段讀來不乏幽默的文字其實飽含了幾代人的悲涼,而人們只能用自嘲這樣的方式來開解那一代代無法釋懷的創傷。
作者母親的父親本在德國當得好好的小學教師,德國佔領法國之後,自然拿下了被希特勒從來都認為「自古以來」就屬於德國的阿爾薩斯地區。這時候就需要派出德國的老師去「德國化」小學生。作者姥爺Karl就這樣被派往阿爾薩斯地區。
被佔領的阿爾薩斯除了街頭巷尾的路牌、告示、身分證、檔案登記等所有的語言都要全部又換成德語,學習德語還要從娃娃抓起。
本來作者姥爺Karl拖家帶口且要在城市間輾轉已經很不容易,但是在日漸緊張的局勢下,他還要加入納粹黨。
你是哪批入黨的?
我覺得作者寫到一個非常有趣且可能不經常被讀者讀到的點,就是納粹德國擁有的黨員數量龐大,可是也是分批加入的,具體是哪一批加入的,也有好笑的說法。
最早從1923年「Beer Hall Putsch」就跟著希特勒的是元老級的old fighter了;1930年9月納粹黨在國會占據107席位之後開始篤信的是「九月小子」;兩年後納粹黨連續獲得選舉中的多數席位又拿下了不少人加入;等到最後是1933年1月30日希特勒被任命為元首之後的三月,被戲稱為「三月份倒下的」,不過,作者的姥爺Karl並不是這幾批。Karl是1933年5月加入的,似乎是有點誤打誤撞因為一次冬季剷雪陰差陽錯加入納粹黨。
他其實還算是對於納粹黨能夠為人民做一些事情抱有希望,同時也一直在踐行著這個信念,無論是作為小學老師還是小學校長,甚至是後來被任命為該村子的納粹黨魁,也從來沒有停止幫助他的轄區民眾,哪怕他們是「敵對的」法國人。
請願信
其實,Karl作為納粹黨魁的這個村子小的不行,所以才會讓一個小學老師還要兼任黨魁。其實,不僅僅二戰時期這樣,現在這個地方也差不多。作者在德國走訪的期間要求約見當地市長,因為地區太小,市長也是兼任的,正職是為大家冬天疏通煙囪的😂
德國戰敗後,阿爾薩斯地區重新返回法國手中,那麼,作為納粹黨魁的Karl就遭了殃。他被抓起來,也有人想要把他當作戰犯槍斃掉。
德國戰敗,無論國籍,人人自危。法國市民怕被扣上叛徒或者親納粹的帽子。曾經租房子給Karl住的房東老太太本來無辜,卻因為租給了納粹黨魁而被剃頭遊街。這種情況下,法國人雖然是處於戰勝國,但是依舊不敢隨便給哪個人申冤叫屈,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牽扯進去然後被槍斃。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當年Karl轄下的市民居然用寫請願信的方式上書表示,在Karl在任期間,從來沒有殺過誰,也沒有下達過將任何人、任何家庭「轉移」的命令,反而,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儘量幫助市民,還阻止他們被轉運。同時,在知道有些法國年輕人藏匿起來,怕被德國抓壯丁的時候,他也沒有將他們藏匿的地址洩露出去【其實讀到這裡真的很震撼,因為之前寫誰出賣了Anne Frank的時候才知道,是他們猶太委員會高官把自己族人的藏匿地址出賣給納粹以換取一些人的安全,而Karl作為納粹黨魁,居然保護了所有藏匿的人。】因此,在看到這麼多市民勇敢地寫出請願書的時候,Karl最後被釋放。
在作者的尋根過程中,他不止一次看到或者聽到還健在的人回憶自己的姥爺,說他是一個reasonable nazi,甚至在請願書那裡被稱為a perfect nazi.
怎麼說呢,讀這本書的複雜感覺可能正是作者想要描述的吧,如何能把「perfect」和「nazi」兩個詞放在一起,又該怎樣理解⋯⋯
不過,請願書的內容其實可以在作者回到德國詢問一些耄耋之年的老人的反應中看出端倪。老人們的回應都是,「啊,Gönner,那可是一個好小學校長啊!」類似如此的,也能看出Karl在當時人們心中的角色。
另外讓我一再覺得有意思的地方是,書中書寫的這個地方,一個維繫著幾代人開枝散葉到大洋彼岸的地方其實是小到可能只有幾百人的一個村子,然而,就是這樣小的村子,也充滿了歷史的痕跡,一個個家庭、一封封請願書、一段段回憶⋯⋯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讀者送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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