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献词】长二十世纪的终结

若要回顾 2022 年的政治热点事件，三位著名政治人物——前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以及前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的病逝必然是绕不开的。他们在政治上的活跃时期交集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个开创了之后以经济全球化、政治民主化、文化多元化为特征的后冷战时期的时代，又都病逝于 2022 年——一个逆全球化、威权民粹、文化战争浪潮此起彼伏的时代。他们在这个大厦将倾的年份里离开世界，无法目睹他们这一代领导人所创造的政治遗产化为乌有，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而他们的集体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个象征——长 20 世纪的终结的象征。

这里提出的“长 20 世纪”一词化用了英国著名左翼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提出的“短 20 世纪”。霍布斯鲍姆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起（1914 年）到苏联解体为止（1991 年）的历史时期定为“短 20 世纪”，称其为“极端的年代”。正如同时代的其他历史学家一样，霍布斯鲍姆将苏联解体视为上一个时代的结束，虽然那时的世界也并不太平，但他还是对新时代的开启寄予希望。

历史学家不是预言家，作为后来人的我们知道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诞生于上世纪 70 年代的新自由主义，乘着共产主义运动陷入低潮、国际性的经济组织的扩张及美国这个超级大国力推的东风，占据世界的主导地位，为世人描绘了一幅全球化的美好画卷。然而好景不长，2008 年的金融危机波及全球，为这幅画卷染上阴影；随后大大小小的危机接踵而至，美国“退群”，英国“脱欧”，反全球化的民粹主义成为不可忽视的政治势力；在 19 年和 20 年之交爆发的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更是大大加速了危机进程，即使这一年各国都在努力走出疫情影响，但就在不久前中美互联网大厂一起开启裁员；俄乌两国爆发了一场已持续近一年的局部热战，双方都在不断加码，大有成为长期战争的势头，让曾经“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彻底蒙尘。

以上种种都表明，新自由主义虽然在冷战中耗死了以苏联为代表的马列主义路线，但它本质上是对古典自由主义的复兴而不是创新，诞生于 20 世纪且终究未能走出 20 世纪的局限性，经过短暂的能量爆发后，现在已是明日黄花。有鉴于此，可将从苏联解体至今的时代看作 20 世纪的延长线，组成从 1914 年至今的“长 20 世纪”。现在，这个长 20 世纪正在迎来它的终结。

如果以上所说都显得有些遥远，那就望望窗外吧：外卖骑手被困在系统里，打工人享受着“996”福报，学生卷在绩点和论文的困境，降薪裁员、破产倒闭、烂尾楼盘、银行暴雷频登热搜，越来越多人自比为“社畜”“韭菜”“牛马”“人矿”，控诉“内卷”“资本”“剥削”“压榨”，推崇“佛系”“摸鱼”“躺平”“摆烂”，怀念“教员”，传播“稻学”，最大理想是“润”。更不用说就在数月前，当局的防疫苛政让在时代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工人、学生、市民等普罗大众相继走上街头爆发反封控抗议。仅就中国的当代史来看，这也是“三十年未有之大变局”。

20 世纪已经远去，真正属于 21 世纪的历史正拉开帷幕，在这风起云涌的舞台上，必将不断上演更多精彩的篇章。我们终将摆脱 20 世纪乃至 19 世纪的幽灵加诸我们的种种束缚，走出一条前所未见的新路。

新的一年，醒前消息 Le Rêve Lucide 继续与你同在。

作者：ConsLibSo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