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間的牽掛》#24 曾經（刪減片段+後記）

片段一

高雄藝術大道

黃昏過後，天色還未全黑，城市光廊的燈飾已被啟亮。

他走在光的道路上，用相機拍下沿途的藝術作品，還有堆滿笑臉的希望之牆。可以拍下來的，他也沒有錯過。

在大約百米以外，她走馬看花地走著看著。以她的步速，似乎時間緊迫，根本不容她駐足細心欣賞路上的任何東西。

他的快門，是為她而按下的。

他按下快門的每個位置，她的足跡也曾踏過。

他能為她做的，或許只有這樣，代替她，以鏡頭，細心欣賞她想看的一切。

或許因為距離沒有近得能夠讓二人互相感應，或許她根本沒有閒心理會身周的一切，她由始至終，沒有發現他。

他慶幸如此。跟隨著她的步伐，卻始終任由距離被拉遠，為的也只不過不想打擾她而已。他的隨心所欲，或許會為她帶來麻煩和壓力。他一直也知道，卻始終放任自己，由得自己只把想聽的聽進耳裡，把不想知道的當作不知道。

為她，他要學懂沉默。這天竟真能見到她的時候，他便下定這個決心。

這樣，對她最好。

手機響起來，送來她的簡訊。

「台灣是很不錯的地方，有機會你也要來走走。」

他考慮片刻，最後仍是沒辦法忍得了手，輸進回應。

「或許，某天，我們一起暢遊吧！」

然而，當他按下發送鍵的時候，訊息被他刪掉一半，只餘最初的四字。

這或許是他跟她重新遇上後，第一次成功控制自己。

他收好手機，取出相機，向著她的背影，按下快門。

片段二

倫敦塔橋

與父母吃過晚飯，他獨自一人乘坐地下鐵，來到了塔橋。

風很大，狠狠刮過他的臉。走過大橋的時候，他的兩手冷得僵硬了。

走到大橋中分的隙縫，從橋面向下望。每次來這裡，他也總會這樣，想像大橋打開，兩邊升起的情景。原本一體的橋樑，為遷就船隻而一分為二，由本來近得一隻手也穿不過，變成足有河道般寬闊的距離。如果橋也有感受，那會是怎樣？

為了跟它無直接關係的其他東西，不得不分開，大概不會好受吧。

手機響起，送來簡訊。他把目光從隙縫處收回來，卻沒有一如往常立即查看訊息。他甚至沒有從口袋中取出手機。

很努力很努力，他最近終於可以控制自己，忍住不去任意妄為。

傳他簡訊的，他知道，那是她。

就算來到這時差足有八小時的地方，仍是停不了地牽掛著的她。

他吁了口氣，繼續邁步過橋。

然後，從橋末的石梯走下去，拐彎步下石道。找了一所咖啡店，叫了杯焦糖瑪其朵。

熱呼呼的飲料喝至一半，慵懶地安坐大沙發上，他始終沒有忘記剛才收到的簡訊。嘆了口氣，他抵不住誘惑，終於仍是掏出了手機。

卻，為自己帶來苦笑的理由。

手機沒電，提示聲效響了又響，他就是沒理會，到他此際按下查看未讀簡訊的功能鍵時，手機「嚓」一聲關掉了。

他自嘲地笑起來，當中充盈著苦澀。

片段三

音樂劇表演會場

平安夜。她臉上掛著消失了廿多天的由衷笑容，與好友一起，走進坐無虛席的場館。

細看場刊，她才知道這齣音樂劇，由本地某一傳奇樂團演出。她看過有關這樂團的報導，知道女主音與團長兼鍵琴手之間的愛情故事；兩人分隔兩地多年，各有自己的感情生活，直到前陣子，才再於本市重遇，然後重新戀上。

作為音樂劇的編劇，他是否也知道這故事？

想起了他，也想起十數分鐘前，跟他互通的一則一則簡訊，她沒有察覺，自己笑起來了。

放下場刊，與好友閒聊數句，然後靜待音樂劇開演。

期間，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在其他觀眾身上遊走，想看看當中有沒有他。

他，似乎沒有在觀眾席。卻給她發現，他和她的雙親，竟然結伴到來。他們也看見了她。他的媽媽，望向她，笑得很開懷，是因為兒子的成果？還是……

演出的時間已到，燈光轉暗，她暫時沒辦法再從他的媽媽臉上，看到任何解答心中疑問的線索。

舞台上，音樂劇正式開演。

一直看下去，她終於明白，他為何會因為這個劇本病倒了。

歌曲與歌曲，緊緊扣在一起。角色與角色在舞台上，交換著眼神和表情，再透過音樂，把故事傾訴出來。

那是度身訂做的故事，是他為樂團主唱和團長而寫的愛情故事，也是他跟她的故事……

曲終人散，音樂劇落幕。

與好友和長輩們一起走出會場，忽爾她心血來潮，隨便找個藉口折返場館內。

他溫和地笑著，在離場人群中，以眼神迎接她。

他把食指和拇指放到唇前，然後兩指慢慢拉開。

她微笑起來。

後記

本來，想用後記來說說自己寫這故事的感想。
然而，到落筆之後，才忽然醒覺，大部分想說的其實早已說過。
於是，代替完成這故事的心情，我把「刪減片段」給放上來了。
三個片段，加起上來，可算是另一個故事的結局，也可當成為故事作個補充。

這故事，是一份任性的禮物。
基於某個任性的理由，我任性地要求小編和編輯讓我胡來。把已完稿多時的作品暫放一旁，先出版這當時仍未開筆的故事。
小編二話不說答應，然後編輯也首肯了。
於是，這禮物，在這冬季，能夠順利送出。
所以，實在感激編輯的縱容。更感激小編陪我一起瘋！
還有某人，給予我的一切。

故事，在兩首歌的陪伴下完成。
巧合地，兩首都是由五月天的阿信所填詞的歌。
不斷重複聽著這兩首歌，也是因為當中的歌詞。
有緣看到這裡的，會不會也在這兩首歌當中，找到了甚麼？

浩川
那年冬

《突然好想你》
主唱：五月天
作曲：阿信(五月天)//填詞：阿信(五月天)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最怕回憶 突然翻滾絞痛著 不平息
最怕突然 聽到你的消息

想念如果會有聲音 不願那是悲傷的哭泣
事到如今 終於讓自已屬於 我自已
只剩眼淚 還騙不過自己

突然好想你 你會在哪裡 過的快樂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鋒利的回憶 突然模糊的眼睛

我們像一首最美麗的歌曲 變成兩部悲傷的電影
為什麼你 帶我走過最難忘的旅行
然後留下 最痛的紀念品

我們 那麼甜那麼美那麼相信 那麼瘋那麼熱烈的曾經
為何我們還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老去

突然好想你 你會在哪裡 過的快樂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鋒利的回憶 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最怕回憶 突然翻滾絞痛著不平息
最怕突然 聽到你的消息
最怕此生 已經決定自己過
沒有你 卻又突然 聽到你的消息

《最終話》
主唱：蔡依林
作曲：李思菘//填詞：阿信(五月天)

終於太陽　還是升起
蒸發昨夜　為你落的淚滴
終於自己　能為自己
呼吸一口　不為你活的呼吸

為自己而呼吸　為自己而心跳
為自己而　快樂和傷心

明天　會有新的劇情
會有人更愛我　會有不再委屈的命運

不再改變　那些為你改變的個性
不再忍耐　那些長久忍耐的心情
雖然心還疼痛地　回憶最初的場景

一開始你　就準備好
最後一集　你抽身的乾淨
成全了你　也就是我
成全自己　最後最美麗的期許

那天你眼神洩漏孩子氣
我偷偷下定給你幸福的決定
那開場白說得越真越壯麗
那最終話就是遺憾的天地
不該繼續嘆息

再次深深呼吸
為自己而呼吸　為自己而心跳
為自己而　快樂和傷心

明天　會有新的劇情
會有人更愛我　會有不再委屈的命運

不再改變　那些為你改變的個性
不再忍耐　那些為你長久忍耐的耳語
雖然心還疼痛地　感謝名單還有你

終於太陽　還是升起
蒸發昨夜　為你落的淚滴
終於自己　能為自己
呼吸一口　我不為你活的呼吸
最終話的最終場景
女孩眼中　他的背影

再版後記

由那年的冬，到這年的夏，跨越的當然不只兩季，而是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有一大半時間，我身邊沒有誰，卻一直在誰的身邊。有關愛情，我與某人老早便已轉化昇華了吧，至少我心目中，她就是最親愛的，不用甚麼關係，也沒有要跟甚麼比較。

聽說過嗎？又或者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所謂愛，其實也是能量。能量本來就不會消失的，只會轉化。有些人的愛，轉化的下一步變成了恨；有些人，他們的愛，會昇華。我們都是雙魚座，大概都一樣懶，恨太累了吧，又沒有那個恨的點，那就索性昇華如親如故的那就舒舒服服的，不是嗎？

然後，來到我第三個創作期（也不怕透露，反正維基也能看到。川第一本書1997年出版；第二至第廿幾本書則已是2007至2012年出版了。2019出了部編劇的電影，也就算是第二個創作期完了吧）。2022年是《魔音》完本10周年，其實算起來我也沒出書10年了。是巧合嗎？當然不！哈哈！就是不知怎的就「迷戀」這個十年之約似的「出版、休止、出版、微退休、再起動…」的「生產形態」。於是，首先又是爬上網來四處亂闖個遍。

這些，其實跟《咫尺之間的牽掛》沒直接關係，卻是再版決定暫不出書，而是找幾個似乎最可靠，也最適合的網絡平台做連載的背景因素。書出過了；孩子受限制5年、10年都試過了；書展的參與、簽書甚麼的都做過了，最難忘的不過是親眼見證讀者捧著一整套《魔音》付錢，又或是讀者表示考文憑試期間讀《魔音》比溫習多，再來就是10年前的讀者找上門來了…（其實還蠻多難忘的，不盡述，這不是重點。）

因為想做到的，比出書多了一些，需要非常高的版權自主程度與自由度，所以再次出書這選項就暫時丟一旁了。出版社不是不好，我有段時間兼任編輯，也非常明白紙本實體書出版的難處絕對不是一星半點。但站在創作人立場，出版社愈來愈難，直接影響到發展的可能性也愈來愈萎縮，但為著能夠靈活應變與處理或開發超出原定計劃的可能性，簽約作者或作品的限制不見減少…

岔遠了。總之，幸好原本的打算便沒有把出書計劃在內，所以流連各大平台看見不少小說人的辛酸，除了送上祝福打打氣之外，倒沒有影響到自己。我原本打算要做的，反而隨著回歸後愈來愈多的各方面了解，可能性是愈來愈多了。開始了的，就靜待結果。而現在這準備期要做好的，就是不斷更脫期地繼續連載，這是小說人最低限度的責任吧。只要有一個讀者（當然最好不要那麼可憐啦），開始了一個故事，就是帶著看倌展開了一趟旅程，途中跑掉了那有多不負責任？！偏偏網路小說的世界，這似乎不算甚麼。

嗯嗯！就是這樣。我是衝「創作有價」與「版權自主」而跑到網上來，跑到馬特市、方格子、蕉園來的。當然首先是收費訂閱的可能性。坦然，當初我心想，每月至少足一本小說的份量，不！是三本！所需的卻半本小說也買不到，為甚麼不訂閱呢？抱歉，川當初只在無聊憧憬，卻忘了好多慣性的問題沒考慮在內。嗯！就是這樣，收費訂閱我是剛設置了啦，反應自然也還沒甚麼好期待的。但重點是，收費訂閱只是一個開端，Web3的新經濟形態卻是另一種延伸，雖然我還只是單純仰賴看倌的拍掌化讚為賞，有很多別的方式還沒空去體會，但可以看見的可能性，卻至少讓我眼前一亮，哪怕只是微亮了下，也足夠照耀原本便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前路。

然後，便是馬特遇給我的一種非關利益的價值，就是「永續」。作品一經發布就會上鏈。較早前聽大家分享時也有重點放在這特質上的。而我則是才剛開始連載跟大家打招呼似的《咫尺之間再戀上你》期間，也就是2月最後的幾天，運用這特點，給了某人一個永遠存在的祝福。雖然她好來像沒有懂那是甚麼意思…

《咫尺之間的牽掛》是給某人的一封情書。至少，曾經是這樣啦。現在的我重新看待這孩子，我覺得那已不是愛情，不單單是愛情。看到這裡，看倌或許都已經發現了，故事的結局是開放式的，又或者應該說那就是她跟他的關係最終的定格，非關戀愛，卻沒有缺愛，而且不會消散，永遠存續。

如果有耐性看到這裡，大概已經懂了吧。

我寫過好多故事，《魔音》「不被祝福，始終走到最後」更是寫到成為了我自己的信念之一。然而，惟獨《咫尺之間的牽掛》的意義更多的是在於現實、在於我們存在過、在於曾經的美好。其實就是一份希望永遠存續的回憶，哪怕好多好多年後，曾經知道的，都能找回來。故事當然是虛構的，但其中那一些一點的回憶卻不假。或許，某天，智能技術真的能夠發展到一個地步，可以將故事裡的、回憶裡的，能夠以具象化方式或在虛擬實景世界裡一一重現。

從一開始《咫尺之間的牽掛》就是一份任性的禮物。經過那些年，來到新時代，她還是維持本來作風，繼續任性，而且是永遠地任性下去，作為永不會消失的禮物，一直存在。

這或許不是愛情故事，而是一個「我們存在過」的故事。

浩川
這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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