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極限之後

2024.12.12_〈交換日記〉59

剩下最後0.5K，雖然看不見終點，我知道我即將抵達，但我的體力幾乎用盡了。決定在被太陽曬得暖暖的石頭上坐下休息，顧不得坐姿，突然一陣酸楚湧上心窩、衝上鼻尖。

想起登唐麻丹山那次，我也走到哭出來。一路陡上再陡上，拉繩再拉繩。落差極大的石階，每一步都很費力。手腳並用，名符其實的爬山。還沒登頂，我邊走邊哭。我覺得人生很難。爬這座山這麼辛苦、這麼費力，但再怎麼難也沒有人生難阿。爬山時，就算再怎麼陡，腳下再怎麼崎嶇，就算走得再慢、再喘，只要一步接著一步，緩一緩再踩上一階，再踩上一階，終究會抵達。我知道終點就在那裡。

但人生不是。我邊走邊哭，不知道人生要往哪裡走，要往哪裡用力。

我想起一首歌『走遍千山萬水，有哪兒歇腳，聽說風的一生就是註定流浪......』我鼓勵或說是催眠自己『想要笑的時候笑，想要哭的時候哭，抬頭就是一片天，前方就是我的路.....』只要繼續走就有路。邊走邊哭、邊喘邊流鼻涕。

這次走的是東卯山。事先做過功課，雖一路緩坡向上，不會太艱辛，但路程長，要登頂的話，按我們的條件可能時間上會比較緊迫。於是打算邊估算時間，能走多少算多少，也不一定要登頂，心情上可以放鬆一些。但Y就像賽馬，戴上為遮蔽兩旁雜訊刺激的眼罩，不顧其他直往前衝，只想著奔向終點，我在後頭跟得很辛苦。

從自己每日計步觀察，大約走一萬四千步左右，就已經覺得今天可以了，不要再走了。到兩萬步就開心地覺得自己超越極限。而這次登東卯山，我感覺自己已經走了好久好久的路，怎麼還沒到？一路看著倒數里程的標示來為自己打氣，還沒登頂步數已經超過一萬四，超過自認為不能再走的極限。

腿已經沒力氣了，不過離山頂也已經不遠了，最後的1K讓我又打起精神來。原本估算的折返時間還沒到，而山頂快到了，有機會登頂吧！但最後1K也是最困難的1K、體感距離最遙遠的1K。來到最後0.5K，我想著要放棄，就到這吧，已經沒有力氣了。看著前面那匹賽馬，想必沒有要放棄吧！都到這了！

一定會到的，只是比較慢、比較累。

登頂就剩幾步了，再坐下來休息一下。說是坐下，實際上是把自己挪放在那石頭上。石頭被陽光曬過的暖意從屁股傳上來，似乎瓦解了什麼，我想嚎啕大哭。我太累了，我氣力用盡了，也因為用盡了，平常必須或想要努力撐住的那些什麼，已經沒有力氣再撐住了，鬆垮下來了。然後委屈、無助、拉扯、疲累，化成淚水想要流出來。

提起最後的力氣，踩上最後的石階，Y拉了我一把，登頂。我抱著他哭出聲來。

說是擠完最後的力氣，說是已經超越極限，不能再多走一步，腿真的好痠、腳底真的好痛，但登頂完賽還是快樂的。風景那麼美，天氣那麼舒服，平地帶上來的熱茶那麼好喝。暫時忘記了累，忘記了腳底磨得好痛，忘記不斷堆積的乳酸。要下山還是有力氣的。是的，已經超越極限但還是要下山的。來時路還要再走一遍。為了趕太陽下山前，只能走。為了回家，只能走。

以為自己已經超越極限來到盡頭，但竟然還沒！

拖著沈重的步伐，和登山時一樣，不斷倒數里程，懷疑著里程數的準確度。終於抵達山腳，腿軟到差點放棄再走一段路就有的廁所和飲水機。太陽下山，天就要黑了，查詢回家的公車，要等50分鐘！再查另一路車次，3分鐘！！！天啊～記得站牌距離不遠，三分鐘......應該到得了......嗎？

拔腿狂奔，我們竟然還有力氣拔腿狂奔，距離比想像得還要遠，邊跑邊看著App追蹤公車一直逼近中，又是放棄與不放棄的問題。Y跑在我前面，站牌還沒到，公車卻出現了！拼命揮手希望公車不要錯過這個小站牌，還沒跑到路口的我見公車打了方向燈，又驚又喜，趕緊再擠點力氣跑到車門上車。

以為超越極限的極限，卻還沒到達極限，我竟然還能狂奔！太瘋狂了！

有時會怪Y進入賽馬模式，我就要拉不住韁繩，但也因為他有時莫名的目標導向，我才能跟著成功抵達，例如這次登頂、例如趕公車。回家後問他，他說他也趕路趕得好喘好累，也猶豫著要不要放棄，但最後不放棄還是多佔了1%，堅持到了最後，完成了，我們都很開心。

回到家，查看手機，總共走了32628步。超越極限之後是什麼？又或者，根本就從未到達極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