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T能使藝術界和平共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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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Jo Lawson-Tancred 透過藝術家們的觀點,分析加密貨幣與當代藝術結合的案例

人們普遍會對尚未理解的新事物感到排斥,藝術也是如此,本文將透過瑞典視覺概念藝術家 Jonas Lund、紐約流行文化藝術家 Addie Wagenknecht,與倫敦數位生成藝術家 Anna Ridler的觀點,帶大家一起了解主流藝術界與加密藝術之間的矛盾衝突。

Jonas Lund, MVP (Most Valuable Painting) #146 Dashing Program (detail), 2022 轉自rightclicksave頁面

Jonas Lund:「加密貨幣有著目的和審美的方面爭議,那麼該如何使它流行起來? NFT是解決這兩個問題的完美解答。」


主流當代藝術圈希望能利用2021年NFT的爆紅,吸引到新的收藏家,同時,加密貨幣藝術家則通過參加一些高調的拍賣會,表明他們對藝術圈的樂觀態度與接納。對所有參與者來說,即便現在是加密貨幣的衰退期,它潛在的殘值依然很高。

Basel藝術展最近發表的報告《Art Market 2022》發現74%的高階藏家在2021年購買了NFT,其中有88%的人對未來購買NFT感興趣,但主流藝術界的大部分人持保留態度,在受訪者中,畫廊和經銷商的表現特別不情願,接近一半的人承認他們沒有出售過任何NFT,未來也沒有興趣這樣做。

Jonas Lund, MVP (Most Valuable Painting) #511 Blue-Eyed Measure, 2022 轉自rightclicksave頁面

因此,關於加密貨幣與主流藝術之間的結合,其實沒什麼顯著的效果,但雙方依然能從對方那裡獲得一些東西:一方是評論家的認可,另一方是新的收藏家社群。而加密藝術它透明、最低10%轉售版稅的要求,也注定會與傳統市場有所區別。


作為數位商品,NFT具備有吸引力且適應性強的銷售機制,然而,加密藝術的混合美學,很大一部分是來自分散的數位社群,這對許多傳統收藏家來說,是一個跨不過去的坎

經過2021年的炒作之後,今年出現了圍繞在Tezos鏈上的新技術和相關基礎設施,包括以太坊討論熱烈的「合併」事件。近幾個月,大家也見證不少加密貨幣與當代藝術合併的案例,從Art Blocks-Pace Verso聯盟,到Marina Abramović 對Web3社群的接納,都反映出NFT將體驗式藝術商品化的力量。

最早搭起藝術與加密貨幣橋梁的人,是那些從一開始就將區塊鏈作為一種媒介的藝術家,其中一些人最近入圍了首屆 Lumen Prize NFT 獎。他們的方法與 Rare Pepe Wallet (RPW) 等早期加密藝術項目不同,後者的代幣是藝術品,上面的視覺圖只是代幣呈現的樣子。

Addie Wagenknecht, Believe Me v1 轉自rightclicksave

2018年,藝術家Addie Wagenknecht開始與Casey ReasRick Silvaexonemo合作開發a2p,一個數位藝術交易平臺形式的表演作品,並連帶為 Feral File (數位藝廊) 鋪好了道路。

a2p採用了 「藝術家對藝術家 」的模式,使其藝術家能夠獨立於市場,與社群分享他們的作品,並在區塊鏈上記錄出處。Addie Wagenknecht:「我們將能夠透過交流,和更多的共享方式來支援彼此的實踐。 」

NFTs的出現,迫使不少藝術家去適應新的創作者經濟,對Addie Wagenknecht來說,配合繪畫項目去鑄造NFT,需要從面對面的談話和出版物,過渡到Twitter和Discord社群上的積极參與。


「藝術家們正在使用Web2媒介來達到Web3。 我認為這部分是由於我們還沒有工具來以新的方式進行交流。」

很多藝術家為了節省大型檔案的上鏈成本,開始優化或創作低解析度的作品。最近參加 SothebyPhillips 拍賣會NFT銷售的Anna Ridler說:「假設你是一位數位藝術家,你可以直接把你的作品放在區塊鏈上,但每個人都為了趕上這一波熱潮而推行鑄造時,這一切可能就沒這麼有意義了。」

Anna Ridler長久以來喜歡在區塊鏈上編寫自己的智能合約,因此發現典型NFT市場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就像一個有圍牆的花園,你不能改變任何事物或與之互動,它更傾向於銷售,而不是做其他事情,我喜歡擁有我自己的代碼,單純為了看它如何運作,以及我自己簽署的內容。」

一般通用的方法可能會限制創意編碼的潛力,但這也是這麼多藝術家能夠在第一時間鑄造NFT的原因,對於Anna Ridler來說,使用區塊鏈是一項非常勞動密集型的工作,並且是一個令人擔憂的過程:「這感覺很漫長,在區塊鏈之外,總是有機會反覆運算和進行更改,但在區塊鏈上,你必須非常確定工作已經完成,我發現這是一個壓力很大的過程,只有在遇到工作方式不同的事情時,它才會變得有趣。 」

Anna Ridler, (Still from) Anno Oxypetalum, 2022 轉自rightclicksave

對時間作為一種社會結構而非科學結構的興趣,讓Anna Ridler對區塊鏈時間產生了好奇心。她的作品《Anno oxypetalum》(2022年)通過合併植物的生理時鐘和虛擬世界的時鐘,探討關於時間的荒謬之處。

另一位將Web3技術作為媒介進行研究的藝術家是Jonas Lund,他將NFT視為一個,能調查人類如何創造價值的機會:「我們俗稱的藝術是由(傳統)藝術界所定義的,好壞也由(傳統)藝術界說了算。」


隨著藝術界的擴張,包括以前不被重視的數位創作社群也開始日益壯大,因此藝術相關的評論,也得跟著與時俱進,學習新媒體的語言。

直到最近,NFT的價值依舊是由炒作和評價所推動的。Jonas Lund近期參與的生成藝術項目,MVP「Most Valuable Painting」(2022年)是一個總計512張的NFT系列作品,該項目受到其他熱門作品的影響,根據點擊率、參與度和 「吸睛潛力 」等指標來衡量,因此MVP比任何項目都更著重在研究炒作機器上。

通過操縱價值生產的過程,Jonas Lund表示:「要不斷質疑和探索價值的真理,以及全球網路系統中,權力和影響力的分配。」他的興趣源於他閱讀了 Douglas Rushkoff 2010 年出版的《Program Or Be Programmed》一書,內容宗旨在加深對技術系統、算法和自動化決策的理解。

Jonas Lund:「我認為這也適用於NFT領域,如果你夠了解它,那麼你就能理解這項技術的局限性、它的不同之處、它能實現什麼,以及從概念的角度出發什麼是有趣的,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製作像無聊猿那樣的NFT,不過如此一來,你會需要先建立大量的人脈。」

Installation view of Jonas Lund, MVP (Most Valuable Painting) 轉自rightclicksave頁面

儘管PFP(個人頭貼項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許多傳統藝術藏家仍渴望獲得藝術界的認可,希望能以《International Art English》中他們熟悉的語言,去傳遞為了保護藝術作為資產所設計的不透明性。

「我相信藝術界會試圖將所有的舊結構重新注入回去」Jonas Lund如此說道,儘管他不相信這會成功:「觀眾不同、動機不同,包括NFT藝術還是一個模棱兩可的術語。它可以是一個JPEG,順待一提,它可能很厲害, 可能是DeviantArt作品,或者是一個在視覺上並不吸引人的概念性作品。」

有鑒於加密藝術擁有龐大的數位創作者社群,其折衷主義的美學可能不會消失,如果傳統藝術界想要鞏固它們的結構,必須先在不熟悉的環境中學習。

Jonas Lund表示:「許多NFT項目永遠沒辦法被稱為藝術,因為它們沒有意向或背景,所以藝術界不承認它們是藝術。」他對藝術界這種自滿的行為心存疑慮,尤其是那種,尋求執行關鍵標準的同時,又為了經濟利益而樂於推廣KAWS村上隆的人。

如果藝術界對NFT的崛起感到不舒服,也許正表示它已經開始感受到NFT的熱度。

Jonas Lund推測,在2021年3月Christie的拍賣會之前,Beeple (邁克·溫克爾曼,數位藝術家) 都沒有辦法成為當代藝術家。Jonas Lund:「但那6900萬美元的事實就擺在那裡,所以才會到處都有Beeple的展覽,在涉及到相關背景和藝術領域時,藝術界究竟可以有多死板? 」

Addie Wagenknecht, Night to Morning, 2019 轉自rightclicksave

藝術界不願意承認藝術與金錢之間的透明關係,即使在金融化的資本主義時代也是如此。 Max Haiven 在他2018年出版的《Art After Money, Money After Art》中觀察到:


儘管藝術正變得越來越金融化,而金錢正變得越來越 「文化」,這些神話似乎比以往都還來得強大。 (註1)

Addie Wagenknecht:「有大量的收藏家為了資產多樣化而收集藝術品,並為可能增值的藝術品進行保值, 這真的很不浪漫,但藝術界的人們不願意承認這點。 」

保密性可以讓藝術家掌控自己在市場的地位,數位藝術曾經可以使用私人證書進行交易,而現在的銷售數據,包括不光采的底價都是公開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如果不是已經熟悉了加密技術,收藏家基本上是信任畫廊和拍賣行,對符合藝術規範的作品進行調查的。」Addie Wagenknecht說道。

「加密貨幣在本質上是模糊的,而且是高度技術性的。」她補充道:「人們還在試圖理解什麼是區塊鏈,因此必須先行獲取知識,製造巨大的知識差距。」


Anna Ridler:「我可以直接接觸到收藏我作品的人;我可以看到他們的錢包,我知道他們是誰,他們通常事後會在Twitter或Instagram上聯繫我。」

Installation view of Anna Ridler, Mosaic (Virus) at Center of Contemporary Art, 2019 轉自rightclicksave

對於藝術家來說,有一個指標確實能討好兩邊的收藏家,那就是社交媒體的關注度。

Jonas Lund:「如果成功指的是通過銷售大量作品獲得巨大利潤的話,沒有社會資本的NFT專案是很難辦到的。」

在這方面,加密貨幣和當代藝術世界的共同點比他們願意承認的要多,但如果賺錢和推廣有才華的創作者是所有收藏家的基本原則,那麼問題出在哪裡?

除了將權力、知識和根深蒂固的做法,用於新的創造者經濟結構很困難外,目前真正的問題是缺乏共同語言,這一點因加密藝術所依據的,非強制性去中心化而變得更加複雜,而該全球藝術家社群,則因此終於拿到了該有的版稅。

20 世紀初,Die Brücke (橋社,德國藝術組織) 將藝術家們重新想像成預言家,從而「架起」過去與未來的橋樑,也許現在正是承認新時代藝術的時候了。


Jo Lawson-Tancred
作家兼記者,報導藝術、藝術市場以及藝術與技術的關係。 她為Artnet、Apollo和《金融時報》撰稿,目前是瓦薩里藝術與技術研究中心的兼職研究員,從事機器學習專案,在英國一家主要博物館的數位館藏上製作一個從文本到圖像的生成模型。


(註1) Max Haiven,《金錢之後的藝術,藝術之後的金錢。 反對金融化的創意策略》,多倫多。 Pluto Press, 2018, 17.

原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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