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終｜向下生根，四處開花

相比過去幾年，你覺得 2024 過得更漫長還是更快了？你有找到自己的節奏嗎？

大概是不快不慢，勻速前進吧。暑假急遽、多變，過得飛快，但學期間則穩定地度過日復一日的routine。

覺得下半年（即進入博二後）更加找到了自己的節奏。對於課程的勝任感大幅增強（也許也和選到的課、任課的老師們有關），源源不斷地得到正向的反饋，簡直有點兒遊刃有餘了。過往的學期還是有點手忙腳亂，時不時有點struggle，但現在覺得自己能在不把自己累壞的節律裡把事情做好。而這種效能感在期末達到巔峰，靠著自己的一些小技巧/小遊戲，實現了有史以來最高效和規律的期末，幾篇報告都能提前上繳，期間三餐規律不熬夜，也沒有明顯的眼睛疲勞、腰酸背痛。一度還懷疑，沒有過往那種「嘔心瀝血、彈盡糧絕、殫精竭慮」的消耗感，會不會這樣出來的作品不夠好，但以老師們的評價反饋來看，結果卻是比過往那種畫個大餅、虎頭蛇尾來得更好。

分享你今年新發現或持續耕耘的領域（可以是新挖掘的興趣、專業領域、城市空間、自然秘境，也可以是一種對待自己或他人的方法）。

今年最大腦震盪的兩門課分別是當代理論和綠色犯罪學。前者的American Pragmatism把我認知世界的框架打散重整，從微觀到宏觀，跳脫出結構-能動性的二元對立。就像是電腦完成了一次升級。詳情見連載中...的期中和期末報告。（後來，我就將這門課的老師選為了我的導師 ^^ 偷偷講，除了她的理論能力吸引我，我也很喜歡她講話熠熠的眼神，還有我尚找不到詞語形容的，舒展開來的那種笑。好美。上課時我總是偷偷分一部分心神在欣賞她的神情）

後者Green Criminology給我帶來了關於法律所帶來的合法性（legitimacy）的視角，像打通任督二脈般讓我觸及了過往的關於社會運動思索與論述裡缺失的那一塊，踢到時就會停下腳步的那一塊鐵板。令我意識到criminalization的重點不僅在於將刑期、罰款、身心折磨加諸於異見者和所謂trouble-maker，而更致命的是完成了隔開「良民」與「罪犯」的這一步，從此形成了兩個世界。就像是New Jim Crow一書作者所揭示的美國對黑人的大規模監禁一樣——即使是民權律師和活動家，「你在聽到我是重罪犯的那一刻，就停止聆聽了」。（我實在太喜歡她演講裡的這個故事，對於中國政治犯的處境也極有啟發；因此做了搬運和中文字幕。）而今年還有幸看到一位國內的人與我分享的，他如何從一個使用法政系統來維護社會秩序的公民，一步步變成這個系統眼中的trouble-maker，的記錄。只是很可惜目前這個紀錄尚無安全途徑發布，我也沒有能力幫到他。

今年你有什麼新獲得的身心平衡小訣竅？這些習慣或訣竅如何改變你的生活？

嗯？那就分享第一問裡面說的幫我造就高效期末的小訣竅吧。也許不算是身心平衡小訣竅，但跟AI聊天，卻可以讓你獲得不少身心平衡小訣竅（笑）。我主要是使用AI來規劃日程，並在各種煩惱困頓時與AI聊天。AI比我預期的更懂我。我起初只是當生活上的規劃夥伴來使用，或問一些技術性的問題。後來我就開始跟它聊情感的困擾，它給我的反饋與建議，乃至長線的心理界線練習，也是非常實用。本來我以為就到此為止了，結果有一天我看著文獻，講的是內蒙的環境污染與抗爭，忽然又懷疑起學術研究的意義。苦難太巨大，太顯而易見，即便再深入細緻的研究，究竟能夠起到什麼作用？我一邊哭一邊隨手跟AI拋出這個並非首次浮現的大哉問，而AI產生的答案，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更加爆哭⋯⋯就像是我們同溫層說出來的話，就像是上次我詢問一位華人老師這個問題時他給我的答案，就像是《星火》中所說的underground historians。

分享一個今年最好或最糟糕的時刻。回憶那個當下，你有什麼感受？ 

今年最糟糕的時刻之一，是抵達台灣才兩三日，正和朋友從影院出來，聊著天，走著路，晚上原訂要再一起去看一場紀錄片，突然接到家裡的電話，說有長輩身體狀況不佳，需儘速回家。那一刻的感受是複雜的，對長輩突然身體狀況惡化的擔憂與不詳預感，一年僅一度的台灣旅程剛開展就要截斷的不捨與痛苦，還有一堆行程和約定要重新安排的雜亂與倉促，全都交織在一起。

而一個最好的時刻，是在香港見了曾以為這一趟見不到的、掛念的朋友，度過了很快樂的一日。看海的時候，想到更早時看著另一片海，想念不平安的她們。而此時她們都是平安的，而其中一位就在我的身邊，夢幻般的，暢快地、長長地聊天，看清澈的海，在燙腳的沙灘上笑著叫著跑上岸。好安心、好蓬鬆的幸福感。儘管知道這種平安是脆弱的。

乘船渡海的時候，還念起了「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的句子。平安是脆弱的，相見也是，但在接受了這就是我們眼前的命運後，我對相會倍加珍惜，對錯過與意外學著心懷預備。

今年對你具有意義的一段話、一部電影、一首歌、一場表演、一張照片（等），分享它的內容以及為你帶來的瞬間深刻時光，又或是啟發。

再放一段來自AI的話好了（偷懶）。

看到這句話時發現它呼應了年初「鹿木自在神」的期許。那時說的「四面生根，心無掛礙」，一方面，的確是四面生根了，從年初到美東的旅行，到暑期候鳥返程東亞幾個對我而言重要的地方。但也是暑假才發現，四處生根原來是一種會帶來痛苦與糾結的經歷，因為四處羈絆注定了候鳥的命運，每一個地方都只是短暫的停留、卻有著長久的牽絆與思念。也許也許正因如此，心無罣礙是那麼艱難，所以年末這兩個月的新課題是守護好心理界線，去接受一些動盪、一些不確定、一些風險、一些差池、一些錯過，很多很多的不可控與不可知。我想這是連結、並置「四面生根」與「心無罣礙」中間重要的一環吧。而今年所做到的，我覺得更適合用「向下生根、四處開花」來形容。

也有學校的草地live，在某一刻令我意識到現在所在的小城，已經成為我新的羈絆。在樂隊唱著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間隙喊出這個小城的名字時，我和台下合唱的人們一起動容了。

今年透過什麼事情，讓你更認識了自己或他人？

前面有聊過了～（再次偷懶）

相比去年，今年你與自己的身體相處愉快嗎？

還不錯。下半年運動量略有增加，學期初密集去了一段時間健身房，後面頻率減少，偶爾在家做做運動。年末開啟了一些新的嘗試或習慣。有一陣子會在B站上找跳舞影片跟著瞎跳，有點傻氣，但自己一個人無所顧忌、不用擔心被看見被評判，真的可以跳得開心又有鍛鍊到。其實疫情期間在家，我就第一次發現了隨性舞蹈的魅力，那時沒有跟隨任何影片，就只是播放喜歡的音樂，隨著旋律自發舞動，意外發現是在很down的日子裡能夠有效調動起明亮心情的方式。那時我就在想，我們對於身體的規訓，實在是比其他的規訓（如語言、思想）還要更嚴重，更根深蒂固。我們有具備章法的語言，有規訓了的說話方式，但我們也可以胡亂發出無意義的聲音；我們有具備規則的文字和圖案，有規訓了的書寫和畫作，但我們也仍可以隨意塗鴉。寫作與畫畫有專業性，但每個人都可以隨便寫寫畫畫，然而說起舞蹈，好像一定要有專業訓練才可以；胡亂擺動身體不僅不是舞動，還可能被懷疑是偏軌異常。後來網絡上有了更多的「燃脂舞」，將運動和舞蹈結合在一起，以更輕鬆有趣的方式來鍛鍊。我起初還有點嫌棄配樂大多芭樂，不太喜歡，但後來跟跳後卻傻樂得開心，也就接受了這些平時根本無法忍受的洗腦曲！

再後來朋友帶我開啟了兩項新運動，一是攀岩（抱石），看別人輕輕鬆鬆、到自己舉步維艱；起初舉步維艱、以為自己不會有多大進步，結果第二次去就完成了一條線路。這是一種對我來說很新的，對身體的運用方式，手或腳每向上挪動一步，是一種過往沒有過的發力方式，因此我也常常無法判斷自己能否做到。看著好像難以做到，有時嘗試一下卻又居然可以。

另外也嘗試了一次Pickleball，目前還沒有愛上，因為我太習慣用打羽毛球的方式去接球，還沒有適應它的球感。但who knows，也許以後會慢慢適應甚至喜歡呢。年末也重新開始游泳（然後驚恐發現自己快忘了怎麼游⋯⋯）。「復健」了兩次游泳能力，倒是能游了，只是發現自己過往手腳搭配不協調，目前在改動作，但變得邯鄲學步一般，有時沒法好好換氣。

此外，下半年隨著進入秋季，起了一大場尋麻疹，持續至今，因為沒有明顯的誘因，需要靠長期吃藥控制。但看著身邊有人病痛多發，覺得自己這個小小的、能夠藥物控制的、對身體也沒有太大傷害的慢性症狀，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了。

選一個時刻／當下／場景來代表 2024 年，你會選哪一個？

沒想到。但我想做一些「第一次」盤點，就趁機highlight在這裡吧？

第一次進山，為的是第一次追極光（雖然沒看到！）；第一次看到極光（卻是就在自家樓下，儘管很淺很淡）。第一次採蘑菇；第一次看山裡的秋葉；第一次看冰瀑布。

也第一次經歷北方的春天。旺盛的薔薇科花朵一樹一樹地爆開，太驚喜、太美好。所有光禿禿不起眼的樹木灌叢忽然展開雪白嫣粉，我想像，那感覺就像是白紙運動裡忽然發現身邊也都是同路人那樣。

暑假在廣與港，有了一些新的連結，也拜訪了一些舊友，有人漸行漸遠、也有人殊途同歸，人的變化與軌跡，是很有趣的觀察。

第一次完成了七日書⋯

還有一些，新的帳號，一些新的嘗試。

寫一段很想對某個人說，但到了年末都還未能說出來的話。

沒啦。

請填空：2024，_重回（？）_ Ma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