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我觉得痛苦,我需要写字。当脑海里有声音的时候不好的感觉可以被覆盖吗?天算是冷。
我感到喉头有梗塞感,像一只寒号鸟。
并没有灰鼠色的毛绒沙发,想象中的落地窗户其实是连着卧室阳台的玻璃推拉门。冷透了。
小狗在我的身边躺下,让我感觉还没有那么与世相隔绝。
这几年都很冷。2020年开始就变得很冷。这好像一个政治隐喻。我也在说体感上很冷,而且无穷无尽。
我还需要经历多少个冬天?我知道我不会去加拿大了。
我感到隔离。终于从医生口中听到ptsd四个字母,其中三个字都是舌音,像枪声留下的弹孔。
砰砰砰。
我真实地感到失去过神志,像我在网页上见到过的浮尸。我拒绝再穿那件古旧的黄色棉衣,那个冬天我在奥氮平的药理下身高与体重齐平,迅速地臃肿起来。从此我似乎在冷空气下获得了一种浮力。
像一只装着惰性气体的气球,而我想把它套在头上自杀。
天冷真的让人有很多坏的联想,好像一次从楼梯上摔下去,从此没有一次可以不小心地下楼梯。
划不开的灰暗天空,像小时候读童话,读到蔓延的虚空。虚空是掉下去就消失了,没有到异世界,没有转移,只是凭空不见了。甚至不是不见,是连存在也没有过。
经历了一些死亡。空前地发现自己其实完全不是实用主义者。只是再也见不到也无需牵挂。只是消失然后走夜路的时候挂在肩上。
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像一个预言。悬而未决,欲语先休。死神与天使的中间人从天花板上落下一个吻。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将要走的。
捏造了一些人。读了创伤的读物,原来创伤就是把人格分开,像摩西分海。原来我确实碎了,碎掉的变成其他模糊的部分。我叫她a,叫他H,有时候我们聚在一起嘲笑我。
爱是容易消散的东西。像身体乳涂在皮肤上,浸湿又化开。像湖面的薄冰,陷落而分明。我根本什么也抓不住,它们有存在过吗?没有什么是永远的,现在这句话我也相信了。
蜂鸟不会一直振翅,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不再为童话狡辩了。
很多时候我意识到残忍。遗忘不残忍吗?如果更残忍那就是一刀杀死了童话。又想到更残忍的,童话是我乱刀杀死的。
星相师说二十岁前的日子最难过去,之后就好了。披在我身上的鬼魂还好吗?如果我幸福快乐了,它们又往哪里去呢?
还记得中学时候梦魇非常严重,午睡时分明听到了念经声和孩童啼哭的声音,然后自己竟飘浮了起来。后来终于记住要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雷竟真的劈了下来,我坦然地醒来。原来世上竟真有雷公与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