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Robot Dreams》- 「因著不完美而深刻的愛。」

譯名：《汪汪夢裡人》/ 《再見機器人》/《機器人之夢》
上映年份：2024 (香港)
導演/改編：Pablo Berger
原作：Robot Dreams by Sara Varon
評分：8.4/10

狗狗沒有盡力。

除了一面倒對結局的慨嘆外，還有不少人叱責狗狗並沒有用盡全力去救機器人，他明明可以走水路，明明可以用飛行的方式降落沙灘，明明可以挖地下路，但他沒有。他沒有傾盡一切去救機器人，所以他不愛機器人。

我們真的就可以就這樣斷言嗎？

坦白說，我也對此思考了好一陣子。甚至令我對結局所描繪的 —— 「一對相愛之人不能走下去」這樣催人淚下的情節產生質疑。我又想到，他一開始只是因為寂寞買了機器人，即便他表現得怎樣愛他，怎麼開心，其實都只是為了填補自己的寂寞。而且你看，在機器人朝思暮想的時候，他在到處找新的樂子。

「所以他不愛機器人。」

但是，我始終心底裡不能就這樣接受這個結論。

既然我們都認同這是一部非常寫實的動畫，那麼它顯然是與《LALALAND》有所差別的。《LALALAND》所呈現的，其實是更好萊塢式的一場大夢，它實際上更偏向於描繪「追夢人的取捨」這樣骨子裡是浪漫的「悲傷故事」。但你會說《Robot Dreams》浪漫嗎？

誠然，它似乎在最後的一支舞帶有類似的淒美式浪漫色彩，但它比起《LALALAND》，其實是更平凡的故事。狗狗沒有達成了甚麼夢想，沒有成為大明星，他只是一個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甚至是一個充滿著自卑、不安全感的人物。

那當我們看到他在被抓去警察局之後，便無力再去以其他方法救機器人，為什麼還要責備他？

難道現實裡的我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們每一次都有傾盡全力嗎？

狗狗不是一個能力高的人，就像許多許多平凡的普通人，他或許就是在那一刻沒有那樣的本事或智慧，去想到別的方法去救他愛的人。他是那樣笨拙，笨拙到當我們看到他拼命地挖走沙子嘗試去找到機器人，我們感到既心痛又無力。

而往往不就是這樣嗎？從來我們都是在分開後才開始後悔，如果那時候我有怎麼樣，或許我們就不會怎麼樣⋯⋯

關係裡不能挽回的事，總是比快樂的回憶深刻。

所以我們才會在來來回回的日子後，重新用一個更「完善」的自己去愛下一個人，卻又因而在愛裡變得謹慎，不敢勇敢去愛。

「這是最後一次了，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想再感受那樣的痛了⋯⋯」

在每段關係結束與開始之間，或許從來我們療的傷，都不只是關於對方的離去而已；我們也在關係完結之後，重新反思在愛裡面的自己，以及以過去了的角度嘗試去感受，被這樣的自己愛著的人，其實曾有著怎麼樣的感受，於是再重新學一次愛人和被愛。

那麼，狗狗究竟愛不愛機器人呢？

或許在我們輕易地以「愛不愛」去概括一段關係之前，可以先試著想想，愛裡所包括的，一切崇高與落地的東西，一切理性與感性的部分，然後再去得出我們自己對「愛」的結論。

言語本身就是一種偽裝，《Robot Dreams》的無台詞選擇，恰好讓我們用更透徹的眼光，去看待角色在愛裡的那些不完美。而也正正是因為那些不完美，才讓整部作品如此不加修飾，如此貼身。也所以為何當我們走出戲院之外，那陣深深的刺痛久久不去。

但是他們最後已笑著跳完最後一切舞了，那麼曾經所有的不完美，都將化成可以輕描淡寫的回憶。

就讓它們安息吧，就讓它們安息吧。

然後讓我們拍拍身子，準備一份祝福的心情，好好說一句再見。

圖 / 哈爾希洛
文 / 哈爾希洛

*寫於2024年7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