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无能
从小到大幻想过很多以后自己所过的生活。小时候我的幻想时间大多都在床上进行,通常是午睡或者晚上睡觉之前的一段时间。
小学时的我是个很彻底的复古主义者,我会幻想有一天大家的装束和周围的建筑都变成古时候的模样,但是为了生活的舒适保留一些现代科技的因素。在这样的设定下,我会穿着交领布衣,打着绑腿,穿着布鞋上学去。搭的公交车没有座椅,而是铺了许多草席和蒲团,大家席地而坐。到了学校,进入教室之前要先脱去鞋履,学生们也都坐在地上,用木制的桌案,拿出笔墨进行书写。晚上回家,家里点上蜡烛,而我借着烛光写作业。
那个时候会在脑海里基于现实构造出一个自己喜欢的世界,乐此不疲,有时候躺在床上一两个小时仍然兴奋地睁着眼,于是我从小就有点睡眠不足。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日后能够不断书写,似乎这是我一定要走的道路。再长大一些之后,我不再作那种蓄发易服的幻想,我只希望能有很多空闲的时间,这能让我每天与世隔绝、伏案写作,在我收藏的不舍得用的众多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一篇篇故事。其实这理想也算实现了一部分,我在好几个本子上都写了鸿篇巨制的大纲,开头的几个章节也已经有序推进了,但是几乎无一例外地烂了尾。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在睡前不再幻想。不知道是丧失了幻想的能力,抑或是不敢再想,因为睡眠的时间的有限,放任自己做一些白日梦只会让我第二天面容疲惫,并且在课堂上瞌睡。直到前段时间,洗完澡,熄了灯,躺在床上,我脑海里不自觉得在构想以后的家的布局,我才突然找回了这种熟悉的驰骋于幻想的愉悦。只不过这些幻想再也不能支撑我一个小时的清醒,在游思十几分钟之后我就进入了真正的梦乡。
越长大才发现自己离梦想其实越来越遥远了。因为自己的散漫、因为自己的懒惰、也因为不再有以前的盲目的信念,我的梦想从成为一个作家,变成了希望能够坚持时不时的写作,变成了不要与文字太过疏离,不要停止创作。
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减退,这是我理智前进的代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能力的局限,意识到自己的平庸。我曾经很向往作家式自由散漫的生活,在大学的数个寒暑假里我有限地体验了一番。没有过多的事务烦扰,没有人给我下达任务和指令,那么我的成果如何呢?结果就是我堕入了一种虚无的深渊。在漫长的白日当中,书籍和文字第一次让我感到枯燥,我躺在空荡荡的家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希望下一秒钟我能够无声息地死去。我第一次那样清晰地渴求与外界的连接,但是却只能换来空的回应。我被自己困住了,直到今天,即使我已经接受了这种时刻伴随的虚无感,我仍然没有办法完全去面对并解决这一难题。
我曾经很享受孤独的感觉,但那也许是从小的集体主义生活造成的反叛。当我真正缺乏交流与共鸣时,我如同一尾搁浅的鱼。事实证明,长期处在象牙塔里的我在独自生活面前仍然显得分外无能与无措。但这并非是我个人的困境。后现代人们的孤独处境是无解的,所拥有的只有无数科技的麻醉剂。我已经说服自己不再渴求所谓的共鸣与理解,只希望不要丢掉书写和创作的习惯。而我的理想人生,也许是学会如何自处的那一天,虽然这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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