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我在南澳当护工

Desert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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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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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承认,在澳洲的生活并没有很快乐。我仍然在努力找工作,以及找到自己在异国他乡的身份定位——我是谁,我如何在陌生的国家立足,我如何过上更自由、更平静的生活。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刚结束完一场嚎啕大哭,并且因为在街头大哭,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我在澳洲的生活,已经度过了蜜月期,开始进入适应期——爱恨交织,依然迷茫。

从墨尔本离开之后,我来到了南澳偏远地区找工作,希望可以续462二签以及申请491工签。但出乎意料的是,南澳租房和找工作都非常困难,续这些签证的难度之大,让我不断地崩溃,直至在街头大哭。

我在没有出国之前,一直在想出去。但我出来了之后,才明白「围城」的含义。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无法拥有非常快乐的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仍然不被接纳,还是一座孤岛。


租房


租房,是我在南澳偏远地区遇到的第一个困境。在偏远地区,房子总是特别难找。一是房子本来就不多,二是建房需要很多钱,这导致澳洲当地人也很难找到房子。

作为打工度假签证的持有者,我遇到的租房困境,首先则是种族歧视。刚开始,我在Facebook发帖求介绍房源,很多当地人会非常「排斥」。他们认为林肯港本来就有租房困境,我作为一个外国人就不应该来,让我赶紧离开。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用各种难听的说法「骂我」,希望让我「劝退」

比如,有些人就会质疑我的性别/性取向,觉得我给当地「带来污点」。我没有想到,租房也会对个体的生活如此苛刻。但我的私人生活,明明跟这些当地人无关啊!为什么他们这么在意我的性别/性取向认同呢?

更让我诧异的是,在面试工作的时候,一个老板直接告诉我,我之所以租不到当地人的房子,是因为我是大陆人(亚裔),所以他们不愿意租给我。我不知道当地人之前和其他来南澳打工的大陆人发生过什么;但我却觉得很尴尬、很不公平,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如此糟糕的对待。


我想过住一段时间的青旅,但林肯港的青旅实在太贵。我也想过通过中介去租房,但这里的房子都要求整租以及半年以上的居住时间。我不确定我能否居住这么久,也无法迅速找到合适的室友。这让我第一次体会到有可能「流落街头」的恐惧感。

后来,我试图租一个单人间。但我发现租房手续繁琐,不仅需要提供各种资料,还要请人给我写推荐信。首先,我需要提供自己的护照、驾照、医保(bupa)、工资、劳动合同等证明,表示自己「有能力付款」。之后,我要请人写「推荐信」,比如我的前房东,由前房东给我出推荐信做担保,证明我是一个好的租房者。

毫无疑问,这样的租房条件是安全性很高的,保证租房者可以交租,且不会损坏房子。但对于打工度假签证的持有者而言,我们在偏远地区打工,是需要「慢慢」找工作,没有那么快出示「工作证明」,这就导致我们无法迅速获得可居住的房子。


我这才意识到,有钱人在澳洲也不一定能租到房子。但如果是一个当地人,哪怕有经济困难,反而有更大的可能租到房子。随着疫情好转,各个国家的背包客都来到澳洲,租房只会越来越困难。


工作


除了租房难,在偏远地区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在南澳林肯港,这里的老板几乎不看邮箱的简历,也不用招聘网站招人,只会接受当地人的推荐。这就意味着,如果在小地方你不认识任何当地人,只是网上投简历或者去到店提交简历,很多时候都没有下文。

我在林肯港第一次试工,就是通过邻居的介绍,来到一个咖啡厅当服务员。之前,我看小红书了解到蓝领可以赚很多钱;但体验之后,我发现真的是非常辛苦。在南澳,钱难赚,房难找。

当服务员,最怕的是背菜单。作为一个澳洲的外来人口(英语口语只有雅思6.5),再加上不了解餐饮行业的具体单词,比如菜名等,我只能「生硬」背菜单,不然没法点单以及给客人介绍菜。试工前一天,我Google了菜单上所有的菜,花了两个小时,才大概记住所有单词的发音和意思。

等到我试工那天,我真是手忙脚乱。那天太忙又紧张,我的眼看着满屏幕的英文电子菜单,真是特别着急。庆幸的是,我有告诉客人这是我的第一天,所以他们都愿意慢慢等。但我真的怕遇到着急的客人,我怕他们会骂我。

此外,端咖啡的过程就是在健身。我的工作场所要求我端着咖啡和菜,不能直接放下盆子在客人的桌上。因为客人桌上已经有别的东西,所以我必须端着盆子,只上菜,而且要把菜递给具体一个客人。那天刚好是客人超多,我的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了,就是麻木地「搬运东西」。

因为客人不停进出,我就需要不停走动,不停清理桌子和搬运碗碟、杯子。忙碌的状态,我真的觉得自己在健身。如果我做三个月以上的服务员,我一定可以瘦5斤以上。

除了背菜单和上菜难之外,在一个工作场所维持友善人际关系也并不容易。在试工之前,老板已经信誓旦旦地给出承诺,可以给我38小时的工时。但在临近签合同,老板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到店问又发现其实根本提供不了那么多工时。

直到这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可能他们根本就不要人,但我来了又愿意试工长达4个小时多,所以他们求之不得。但等我放弃这个店之后,朋友告诉我有女生曾经在这里工作过,被老板骂到人尽皆知。因为林肯港是小地方,所以一旦做不好,个体能力就被「无限扩大」地贬低,之后都很难找工作——你只是给A老板上班,A会在BCD老板唱衰你。


从这个餐馆离开之后,我接着去问别的地方有没有在招工,结果又遭遇一次「画大饼」。这个老板也同样说招人,但不接受88天,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做到夏天,但还没到夏天就只能提供两天的工时。可是工时少,又要一直为客人提供服务,钱也不是很多,个体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工作而不走呢?

在我看来,背包客在一定程度上很可悲,因为雇主看到签证已经有刻板印象,觉得我们到处移动,不会认真工作,所以不愿给我们工作机会。

尽管大家找工作可以用FB,但是小地方的人真的很喜欢「指手画脚」,尤其是我们这些亚裔/背包客。我只是想工作和赚钱,不关心当地人的生活,也不希望他们关心我。

我们相安无事,保持距离,这就是我最期待的澳州生活。


女人


来到澳洲之后,我才发现女性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自由——不少女性早婚早育,选择从夫居与从夫姓

出国前,我一直都觉得国外的女性,在婚育选择上,会更有自主权。但当我开始在澳洲用Tinder之后,却发现很多都是单亲的妈妈或者爸爸(我不确定当事人是否选择单身生育,但根据介绍认为是离异带娃的状态)。

另一方面,邻居姐姐也向我分享了她从夫居的感受。她之所以愿意帮助我,是因为她非常能理解我在异国他乡的感受。她与丈夫在美国相遇,后来跟他来到了澳洲的偏远小镇,住在农场很长时间,没有朋友。

与她一样,Tumby Bay这个小镇上有很多年轻的已婚女孩,她们可能是其他国家的人或者非本地人,千里迢迢跟随丈夫回到了这个小镇居住。当然,这个小镇很美,但各种资源都很少,年轻女性来到这边会无聊,也会无比依赖丈夫——唯一的情感支持

我很诧异澳洲的婚姻故事,从夫居居然如此盛行。但对于女性而言,这是一种牺牲,她们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生活只有小孩和丈夫,无比封闭。后来过了很久,邻居姐姐才认识一些女性朋友,才获得更多的支持。她愿意跟我交友,就是出于女性互助的想法。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邻居姐姐之外,我在澳洲也得到了很多女性的支持。现在,我已经开始在林肯港工作了,以Support worker(护工)的身份给一个受家暴的女性及她的家庭提供服务和支持

早从墨尔本离开来南澳,我先到了Tumby Bay。当时,我很难找到合适的房子,是我的女房东收留了我,并愿意以200AUD的低廉价格让我包吃住两周多——没错,两周多时间足够我可以享受澳洲美景以及做后续安排。尽管我在Tumby Bay找不到工作,却阴差阳错因为住那儿,收到了Viterra的邀请。所以我11月会回到Tumbay Bay给Viterra工作。

由于在Tumby Bay找不到工作,我的邻居姐姐又多次免费载我到林肯港(因为我没钱买车)。她不断鼓励我,也给我介绍工作。我真的很喜欢她,也很感激她愿意给一个陌生人提供帮助(没有种族歧视)。也是通过这个邻居姐姐,我更清楚女性在澳州的生活,仍然是好妈妈与好妻子的形象。

如今,我从Tumby Bay到了林肯港,住的是一个女房东提供的低价房子。这个女房东人特别好,还因为我买食物还表示愿意降价。当我跟她说这周六是我的生日时,她和她的女儿都表示希望给我庆祝,我真是感动到说不出话。

最后是我现在的雇主。多亏了我的女雇主,我终于有了第一份正式的收入,之后也可以请她给我写工作推荐信。她的两个女儿,也成为了我的英语老师和朋友,对我很好。

此外,还有一些没有见过面的女生,比如通过fb认识的德国女孩,她一直听我讲述我的困扰,让我有了第一个澳洲朋友。如今,我对澳州(国外)生活完全去魅了。我唯一的生活动力,就是和这些女性对话,住在女性家里,为女性提供服务

今天,是我的二十六岁生日。我必须承认,在澳洲的生活并没有很快乐。我仍然在努力找工作,以及找到自己在异国他乡的身份定位——我是谁,我如何在陌生的国家立足,我如何过上更自由、更平静的生活


约稿合作:

在澳洲一年多之后,我发现迫切需要写作。比起繁重的体力活,写作是我最擅长的事情,在记录和反思的过程中也可以疗愈自己。如果有需要产出性别、残障、影评、商业软文等文章,非常欢迎来联系我进行合作;我也可以做线上编辑,进行修改和创作文章。

另外,如果有任何媒体机构或者出版机构,对我的故事感兴趣,请一定要联系我。我很想出书,出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只有回归中文写作时,我才是我自己。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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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ert RoseInstagram: tracy_6357 Email: xicui915@gmail.com 在一个新的土壤重新生长,可能吗?我决定记录下自己的故事,怕日后不记得细节。我希望有人会记得——我是无数个她她她她她中的其中一个。我为自己写,为无数个与我有相似的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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