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2 | 这个游戏，我并不想玩了

Day2：記一次你想要大喊「我不幹了！」的時刻

从体制内辞职后，被不止一个人问过，why？！

辞掉上一份工作后，被不止一个人问过，你还想去回到博物馆或者考古所工作吗？

我回答地很坚决，不要了。他们则会继续追问原因。确实，在当下这么个糟糕的环境里，拥抱体制看起来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一般会说，现在最不起眼的事业单位都需要考试，而且考场已经挤满了人。这也是事实，用客观困难消解掉主观意愿，反正主观意愿在大部分人眼里可以说不值一提。

“那就考呀，你还怕考不过他们吗？！”

别说，我还真的考不过他们。

不是没有考过，研究生毕业后，也踏上了艰难的求职之旅。彼时环境的恶化已将开始显露冰山一角，各个考古所博物馆也早就不是几年前随便面试就可以进的情况，和其它所有事业单位一样，都需要报名，笔试，面试，政审等等环节，笔试中的行测大概就是某次党的会议在何时召开，某人在某次会议上提出了什么观点，奇奇怪怪逻辑感人的看图找规律（美其名曰考察逻辑思辨能力），以及当地一些历史考古知识；申论简单说来就是高中作文，需要按照党报上评论文章的模式来写，但基本上出题范围还是会契合专业，出一些精神文化建设相关的题目。

我在手机里下载了公考雷达，找到对应城市往期几年的真卷，开始了刷题模式；我记得朋友还推荐了我B站上一些讲解面试题的视频，教你”如果在职场上遇到了老油条式的前辈该怎么办？“”如果领导给出的意见有问题怎么办？“诸如此类问题的应对之策。我总觉得是在教你怎么做”人精“。现在还记得那个讲师拿自己举例子，某次他带着一个班的学生封闭训练，大概就是把学生们拉到另外一个宾馆里，集中几天突击学习；而当时疫情还未结束，这些学生上了几天课之后，宾馆里出现了病例，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得隔离，学生们当然要闹，这种情况，你要如何应对？

我一边强忍着呕吐感，一边做题，每天痛不欲生。

那个暑假去了几个城市考试，每场考试要交50-100不等的报名费。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去杭州的富阳区考试，我对这个地方没有概念，到了才知道离市区非常远，而且考点附近没有什么住宿。提前一天抵达，在车程大概30分钟的中心街区找了宾馆住下，准备打印准考证，结果周边转悠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打印店，手机地图上显示的店铺都大门紧锁。我心存了侥幸，要不明天早起再来打印吧。结果第二天这些店铺依旧关着门，而离考试时间也近了。没有办法，我只能先打车到考点，求助门口的检查人员学校里面有没有打印机，结果被无情的拒绝了，而作为一个学校，它附近竟然也没有任何打印服务。我看着考试时间越来越近，终于放弃，转身离去。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付出了这么多的时间精力，我在返回的公交车上落了几滴眼泪，而今天，也终于能够将它当成一个笑话说出来，供众人取乐了。

最终也并没有考上。

所以这种”我不干了“的心情，可能也有点不服气的意思。经历了几场考试失败后，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再去看那些题目了。我突然想起了刘瑜《比较政治学30讲》中写的，【科举制度的厉害之处，不仅是找到100个人做官，而是让那9900个人也加入这个游戏，它的一大功能，是对社会精英的驯服。】

——这是一个炮灰在转身看自己走过的路，对于自己的身份，以及这场游戏本质的突然醒悟。

我觉得这是最坚决的“我不干了”的时刻。行测题的虚无程度与日俱增，是另一场全社会的服从性测试。拿上面截图中的题目来说，我记得当年我考试的时候，还没有变态到每一道题的开头都是“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后来，因为之前参加温州博物馆面试时的第一名放弃了资格，名额顺延到了我头上；我用一种错乱的方式加入了游戏，随后又抽身离开，获得了一些人生体验，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