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淡《蘋果日報》訂閱制的五大謬誤

2019 年 4 月 16 日

開宗明義，我看好《蘋果日報》行訂閱制。

不過我也說過自己不看好，很矛盾吧。心情是有點矛盾沒錯，但也並非精神分裂，我是整體很不看好傳統報業，認為絕大部分會逐漸被 Facebook、Google 和各種形式的新媒體蠶食、取代，而蘋果品牌、內容如此雜，習慣了服務最廣的受眾，沒有訂閱制所需要深入服務窄眾的經驗，這是所謂的不看好。但是，已經那麼多例子走在前面，遠的如 Netflix、Spotify，類別較近的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證明品牌夠大內容質量夠高，訂閱制可以站得住腳，蘋果作為華語報紙龍頭，離開舒適區踏出這一步，至少還有戰意，加上蘋果歷史上多次適應時代變遷的往績，透過訂閱制殺出一條血路總算有機會，至少不願坐以待斃，這是我所樂見，所看好的。

坊間好像看淡的多，尤其是蘋果日前開始要求先註冊後看新聞的做法問題多多，引來吐嘈更多，我遂簡單寫幾點，不為「死拗頸」，只求提供另類角度。

一、開發完善的註冊、登錄，其實很難

不是為蘋果開脫，況且做好註冊登錄確實是份內事，蘋果責無旁貸。

純粹是看到很多人說蘋果「連」註冊、登錄都做不好還想要收費，那個「連」字，讓我想說一下，查實一個完善的註冊和登錄機制，毫不簡單。

莫說是蘋果以前沒處理太多註冊登入，就算是蘋果 — iPhone 的蘋果 — Apple ID 的註冊和登錄都問題多多。如果你試過打開它的 2FA、改密碼、關掉它的 2FA（實情是，一旦打開就關不掉，這個本身就是壞設計）、想用 2FA 但不是用 iPhone 之類稍爲非典型的情境，要是你沒有被逼瘋，至少你會發現，原來「連」全球最大的科技公司，都沒把註冊登錄做得完美。

二、又要用戶要登錄，又要 Google 索引，更難

承上，註冊和登錄帳號本來就不簡單，不過畢竟無數網站、app 已經做過，也有些框架如 Firebase 乾脆幫人把流程仔細想好、寫好，更重要是測試好，不追求自己寫的話（追求來幹嘛？），「站在框架的肩膀上」，一陣子能搞定。

但更麻煩的查實是一方面要把用戶擋在牆外，要註冊登錄才能讀，另一方面又要 Google 索引得到，用戶搜索得到，因為 Google 可不會註冊個帳號來爬你的內容呀。

要測試很簡單，找篇新聞內文的關鍵字搜索一下，能 Google 出來，但又要登錄才能讀，就即是蘋果做到這個效果了。這點本身就值得寫篇技術文去討論怎樣實現。

三、互聯網產品就該不求完美，邊推出邊改善

或者你會覺得我蠻不講理，但蘋果剛推出註冊機制就 bug 這 bug 那，其實我對它的信心反而增加了 —— 至少這代表當事人已經不是那些還抱著傳統思維、公關至上、完美主義的管理者，只要不是致命的 bug，改正就好，既然那是網站，開發流程追得上潮流，有做好 CI/CD 的話，改好就能馬上發佈，盡快推出市場，看著數據不斷改善，才是皇道。反之若還認為功能推出時必須完美，明顯還是辦實體報的心態。

至於甚麼才是「致命的毛病」？事實往往比傳統管理者想的寬鬆得多，比如 AirBnb，開始的幾年純粹講個信字，直到出現住客吸毒、破壞地方，才快速加上保險和調整政策等，公司繼續極高速成長；WhatsApp，開始時完全沒保安可言，到用戶在意時已經全球領先，改善後大家還是繼續用。如果說 AirBnb 和 WhatsApp 出問題時還算初創，那麼請看看 Facebook，上月才剛剛爆出用 plain text 儲存用戶的密碼 (!)，即是大量 Facebook 的員工一直都可以看到你的密碼，那又如何？Zuckerberg 也不見得擔心你 #deletefacebook。

當一件產品夠好用，能帶來價值，大部分用戶對其他其實很寬容，執著保安的私隱的甚麼的，都是離地的知識份子（鏡頭拍著你，請笑一下）。

四、你遇到的，不代表其他用戶也遇到

看到有人在臉書說登錄蘋果有問題，訂閱制必定失敗芸芸，作為用戶吐槽這個可以理解，顧客永遠是對的（其實我不這樣認為，不過不討論了），但如果是分析評論用上這個角度可就大錯特錯。

全球電腦平板手機那麼多，有 app 有 web，然後瀏覽器流行的就好幾個，每個有不同版本，作業系統版本又 N 個，上網方式可能是數據可能 WiFi，背後有不同的電訊商，這裡組合至少百萬，有多少百分比的用戶遇 bug，只有蘋果自己知道，又或者，他們都沒法準確知道。

又，A/B test 和 pilot test 都是常見的手段，A 讀到的標題跟 B 讀到的標題，A 遇到的功能跟 B 遇到的功能，都不見得會一樣，網站就是這樣運營。

還有一個維度，時間。網站不是硬件，每小時，甚至每分鐘都可能在修改、更新，用戶上午看到的問題（又或者是功能），可能下午就不存在了。

總之，每個單一用戶，都是個在摸象的瞎子。

五、以專頁掉粉論證訂閱制不可行是抱殘守缺

又讀到有人以蘋果開始要求用戶註冊登錄後臉書專頁一天掉粉過萬，論證蘋果推訂閱制不明智。是否明智值得深入討論（我沒有這個打算，這篇文章很表面而已），但要推訂閱制就該有粉專掉會員的決心，反過來說，決定推訂閱制的本來就是因為粉專的會員數的價值越來越低，臉書的流量紅利越來越失效，媒體下定決心不再把事業高樓建於臉書沙灘。

然後，你拿專頁狂掉粉來推論蘋果不應走訂閱制，或者訂閱制可以走，但不要強制要求讀者必須註冊，這邏輯又怎樣說得通？

好戲在後頭

查實，訂閱制的真正難度還在後頭，怎樣精準定位，提供清晰的內容價值讓人付費，而不是大雜燴甚麼都有，總之總體流量加起來足以吸引廣告商，才是蘋果真正需要克服的挑戰。以上，前提是要搞清楚用戶行為，誰在看甚麼、看多久、多頻繁、有否互動等等各種參與度，而這一切的基礎正是需要用戶登錄才能精準量度。剛開始推註冊，出一些狀況，對於互聯網企業，對於蘋果日報推訂閱制整個大計，算得上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