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两支丁香花问好
虽然我在前面几天的写作中铺垫了很多,讲述了很多古朴的、看起来很有年月的“物”,但我实际上想要的东西,往往都是无法保存下来的,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更容易引起我的怜惜和同情。也许是一种崇拜“死”的意志,认为临界点才是迷人的。
很久之前也曾暗暗下定决心,要记录那些注定要消逝的东西——这是一颗磅礴的野心,直到后来,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对那些注定走向灭亡的东西感兴趣之后,就搁置在一边了。是否消逝又怎么样呢,那是它们自己的命运,而我无法全然依靠观看这种陌生的命运、来了解我自己的。我必须要一边走,一边照自己的心,有一个外部的事物能够照出我,我和它才会产生联系,而并不在于它是否注定消逝。但如果要说生命的终点,那确实与我相重合,只是这联系是否太微弱。
我有时候也愿意停下来,将自己当成是一个“助手”,我不需要凭借我的喜好,而只当成是一种职责,记录注定消逝的事物的职责。我也愿意这样做——出于爱的愿望,我愿为他人做一些事,仅仅是为了他人的心情,我愿意承担某种职责,走进某种命运。但我有时候觉得,这太奇怪了,“他人”到底是谁呢,是我的母亲吗,是我的姊妹,是我的朋友爱人吗?如果他们不具体,那么这种一厢情愿是会持续膨胀,还是有朝一日被戳破,或陡然降落,然后发现面前其实是空的。
万物以我为尺度,我能够认识到的,其实只有我自己。世界上要说什么事我最擅长,是某方面的专门家,那可能是我自己。而他人了解我的可能性,也只是通过我的表达、我外显的符号来试图标记我。我并非在自得,也不是在蔑视他人对我的了解,而可能是更接近哲学层面的一种领悟,它通向的是孤独,是“无“。
所以我开始更多地关注我自己,书写我的内心,希望能够使表达与内部的轨道相接近,起码同频转动,不至于偏离太多。
如果遇到未来的我,或是过去的我,她们会同意我倒向“自恋”的这种抉择吗,但其实细想她们都是由现在的我连接的,一个促成了“我”,一个是“我”的结果。然而我应当用什么东西作为礼物呢,或者我理解的是,我们如何凭借这样东西,在交错的时空中认出彼此——也许是两支丁香花吧。
在我小的时候曾流行过一首歌,大约是这样唱:“你说你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多么忧郁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那满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
那时我还太小了,为死亡所震撼,尤其是逝去的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那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我自己的命运。虽然这首歌唱的是道别的人的心情,但我是用被道别者的立场来记住这首歌的,我觉得这首歌是唱给我的。
长大后已经不太记得歌词了,我的内心被更多的东西填满,以至于很少再想起。但是偶尔看到“丁香花”这样的字词(没错,我先认识了丁香花的意象,然后才认识这种花本身),脑海里还是会涌出旋律,记得故事中死去的是一个女孩。
但幸而那已经不是我,而我也终于走到了告别者的阶段。
“向两支丁香花问好——”
2024 年 12 月 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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