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女子的童年拾遺 其一

我哥哥在我小時候，很喜歡看台灣靈異事件。不管重播幾次，他都會看。我很怕那些恐怖的鏡頭，但是很喜歡跟哥哥一起看電視。所以我哥哥在預料到下一個鏡頭會嚇到我的時候，會直接擋在螢幕前面，不讓我看到。等到那個鏡頭過去再讓我看電視。我小時候每週末都會跟著媽媽去外公家，那時候已經是青少年的我哥哥，會特地打電話叫我快點回家看日劇。

曾經有人語帶嫉妒指著我說：「他有什麼好？他們都那麼喜歡他。」
先不論說這句話的人，他的言行跟價值觀有多少問題。甚至是他的精神狀況多失常。我在想到童年片段時，忽然覺得，我有什麼好，命好也是對的。命夠好才可以用善良的樣子被養大。因為我其實是外公最寵的那個外孫女。外公晚年重病在床，但是年幼的我去探望，他一定打起精神用日語跟我說話(我聽不懂，但是阿姨們聽得懂)。人生中難免遇到充滿惡意或是沒家教的垃圾，但是不要忘記我也是那個無條件受到家族疼寵的小孩。

我哥哥從來不會對我身上的各種小東西說些什麼。他是那種，要是跟爸媽出去，看到捏麵人會想說逗妹妹開心，要求爸媽買回來的哥哥。雖然說我媽說我看到捏麵人一口咬下去，把我哥哥嚇到(我那時是嬰幼兒，見什麼都張嘴咬)，連續好幾天都守著我。

在我小時候，我哥哥雖然會拗我的零用錢去買電動(多虧我哥哥，我什麼機種跟遊戲都玩過)、去買恐龍模型(後來我跟我哥哥吵架硬搶回來，因為我喜歡雷龍，我哥哥氣死了)。但是他也是那個跟我說不要寫作業先去睡覺(我好強，會自己堅持要寫好)、會幫我做我很不擅長的美勞作業(我會畫畫縫紉，但是很容易弄傷手，弄傷手的那種作業我哥哥會幫我做)、會帶著我跟鄰居打籃球玩棒球打羽球的哥哥(雖然因為體型差異過大，我跑不贏又會被球打到，但是我的體能真的在同齡小孩中算好的)。

玩惡靈古堡我哥哥會叫我幫忙聽音階解關卡，但是因為我在同一個地方被嚇到兩次，我哥哥後來沒有讓我玩惡靈古堡。我哥哥甚至讓我玩魔獸世界跟CS，完全不在乎他妹妹到底當時幾歲。我可以是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就是有很多時候，我活著的這些歲月裡，有這些人願意把對人的好放在我身上。他們不是只有偏疼，而是也讓我長成一個看見別人的好、願意成為一個好人的人。

我哥哥面對一個數學比他好的妹妹，常常就是「好啦，那讓妹妹來」。我哥哥美感比我好，我們就是剛好專長跟性別角色期待不符的兄妹類型。我後來覺得，要是沒有那一份對妹妹的疼寵，是不能這麼坦然接受不符合傳統性別角色的事情的。尤其他是長子，傳統父系家族給了他很大壓力。

我哥哥美感比我好的實例，一部分在穿著打扮整體造型的眼光。我小時候，我媽媽熱愛幫我剪妹妹頭瀏海，然後綁起來。各種編髮他都熱愛在我的髮型上實現。我到現在還不懂為什麼媽媽們都喜歡小女生是妹妹頭瀏海。我自己比較喜歡中分，所以瀏海一直在中分跟妹妹頭之間轉換。有一次我哥哥看著我的臉，說他看膩了，就拿起剪刀幫我剪了斜瀏海。那個斜瀏海，剪了以後，我獲得的青睞是之前的兩倍以上。之前搭訕我、對我表示好感、動輒送我小東西、沒事就找我講話的人，那個數量我覺得還好，習慣了。但是我哥哥動手幫我剪了斜瀏海以後，青睞我的人數呈現倍數成長。我哥哥他就只是幫我剪了個瀏海！！我後來才發現，那個髮型是當時日本女偶像流行的髮型。

我媽媽還是蠻喜歡打扮女兒的。他就是那種學校禁止染髮，但是我媽媽不管他，我哥哥染，我媽媽就問我要不要也染頭髮的類型。他的說法是染髮劑剩下來浪費也是浪費，乾脆都染一染。當時班上一堆想染髮的對我的特殊待遇多生氣啊！不過，我媽媽任性，老師也乾脆推給家長，說我的頭髮是出自什麼什麼理由染的，其他人除非一樣，不然不准染。那個什麼什麼理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因素。

所以我是我們小學第一個剪羽毛剪的，我當時才幾歲啊。我媽媽就是看到照片覺得我剪會好看，就直接跟剪頭髮的(我媽媽在我小時候會因為我記不得人，直接用他的職業來讓我記得)說要剪這個髮型。我剪了之後，班上的同學，他們媽媽來問我在哪一家剪的。但是他們不知道，那是因為我媽媽在旁邊跟剪頭髮的一直討論一直講一直唸，他才剪出羽毛剪。

我哥哥很關注我的髮型，他還跟我抱怨過：「你每次剪頭髮都只有剛剪好好看，過兩天就塌了。」好，我知道。你妹妹很邋遢。我們家的人都比我更注重我的外貌。我哥哥喜歡看我呈現出好看的樣子。他居然不是gay, 有這種眼光居然不是，我好意外。

我還是有找到我喜歡的穿衣風格，我之前就穿著正式洋裝去研討會會後聚，然後被一直要名片。我還是知道什麼場合穿什麼衣服的。有些場合就是邋遢就夠了。有些場合我知道必須呈現出我尊重專業或是符合禮節的樣子。像是婚禮，我後來買的是小禮服型、知性氣質型、貼身性感型、正式洋裝型的衣服。因為我覺得那種很兒戲的日式森林系洋裝，穿去真的會讓人覺得格格不入。當然瘦下來穿什麼都容易好看也是重要因素。但是總之是這樣。

我哥哥還買過跳舞機，但是我們家沒有一個人可以跳超過五首歌，所以就放棄了。忽然發現，基因很重要。因為我媽媽的語言天賦跟運動天賦還有藝文天賦，讓我們兄妹各自有騙一口飯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