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廚房‧女書沙龍】在那小小的房間裡

Yiling

2021 年 2 月 5 日

IPFS

我從來都不喜歡大房間。

我老是想把自己縮得很小，希望房間也很小，小到我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到天花板和四周的牆。躺在靠牆的床上，我就可以縮著身子捲著棉被挨靠在床和牆壁形成的直角縫縫裡。

小小的房間，一眼就可以看穿它，知道它可以裝多少東西，或是裝不下什麼東西，我知道它是否還能夠容下其它的東西。

我知道。

我就會安心。

我讀小川洋子的《抱著貓，與大象一起游泳》，故事裡的外祖父幫少年裝訂一座箱床，少年就喜歡待在那個黑暗的空間裡，與沒有棋子的西洋棋盤相望，和不存在的少女米拉對話，我忽然能夠理解那個想要縮小、拒絕長大的心意。

在少年的經驗裡，長大總是不幸的，而且預知著死亡，百貨公司頂樓遊樂場裡的大象英吉拉，因為長得太大了，無法通過樓梯間的通道，所以老死在頂樓；傳說中的女孩米拉，陷在牆壁的細縫中，因為長大的身體導致動彈不得，成為無法得救的冤魂；住在廢棄公車裡的胖子大師心臟病發往生，卻因為身體過於巨大，必須摧毀公車才能將遺體移出火化安葬，這一幕上了社會新聞版面的鬧劇看在少年眼裡，成為最恐怖的記憶，他唯一的反抗就是縮得更小，潛意識裡相信一旦停止長大，或許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

然而，小小的少年，蹲踞在小小的棋盤桌底下，棲身在小小暗暗的箱床裡，維持十一歲的size，他的世界卻藉著如此侷限的空間變得更加寬廣，他與不認識的棋手對弈，寫下精采的棋譜如樂曲悠揚；他蜷身在看不見光亮的木頭人身體裡，卻讓思緒走出格局，發揮了棋盤上更多的想像。

什麼都是小小的房間很安靜，靜到思緒流淌濺起的水花都聽得見，想像的世界可以大到沒有邊界，也可小到放在掌心轉眼就消失。

在那小小的房間裡，我和自己獨處，我抱著枕頭，我翻閱著書頁，我對著牆唱沒人聽見的歌，我了解少年的孤寂，也認識了他的棋盤人生可以過得多麼地豐富。

我待在小小的房間裡，抱緊縮得小小的身體，但是我的心房無限溫暖，告訴你關於這個少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