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非所問

KJ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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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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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差調得還可以,但就是一直在工作趕上代辦事項進度。(典型另一種答非所問)

長程班機上,燈光微暗,機艙內的時間凝固在不知名的時區裡。

剛巧醒來,空姐端著一托盤茶水點心緩緩經過,湊到他張開的眼睛臉前,輕聲道:「水跟餅乾,供您享用。」 他伸手接過水,卻猶豫了一下,眼神落在那包餅乾上。黑暗中只知道那是一個輪廓,看樣子應該是每次短程班機的小點心,但他還是想知道是什麼類型的,鹹的?甜的?還是那種廉價而乾澀的機上小餅乾?他原本可以猜,但還是想多一點線索再決定。

「這是什麼點心?」在那一秒鐘,托盤即將離開前,他終究還是問了。 空姐微微一愣,然後依舊維持標準笑容:「水跟餅乾,供您享用。」

當然知道那是水和餅乾啊……他忍住了吐槽的衝動,摸了摸鼻子,最終還是只拿了水,默默繼續休息。


溝通中錯位的場景並不陌生,他在職場裡見過、在日常生活裡體會過,甚至在重要場合裡也曾發生過。

某次與大長官的快速通話裡,他需要確認一個關鍵細節——類似「餅乾」的基本訊息。但長官的回答卻是:「這個案子我們正在討論,會有結果。」結果?他沒問結果啊,他只需要知道「這個案子」到底是巧克力口味,還是奶油蘇打……但顯然,這個問題無從被細究。

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竟也習慣了這樣的答非所問。有時候,發問的人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於是學會了省略;回應的人知道不需要回答細節,於是話語變成了一種格式化的標準輸出。溝通的本質從交換資訊,變成了一場充滿暗示與解讀的對話遊戲。

同樣的另一場對話裡面,他也接不到問題,反而從頭說起案件的細節,但那早就已經在信件裡面完整交代,「很抱歉你沒聽懂我的問題」才知道對方其實早就做過功課,只是想要確認有沒有信件以外的小細節,需要更多的描述,才能一起去往想要的工作目標。

只是在一次次的經驗裡面,他好像也越來越知道自己走在的是哪條道路上。

——

降落後,他走進當地最知名的河粉店,按照過去在越南酒店早餐的習慣,要求香菜多一點。

店員簡單確認了幾句話,像是聽懂,他也給了回應,雙方點了點頭,不多說什麼。 然後端上來的不只是河粉,而是一碗多到嚇人的螺肉。 「他可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同行的人在一旁笑著解釋。

他聳了聳肩,也沒說什麼,畢竟不過就是一碗麵而已,錯得不算離譜,依舊可以吃得飽足。可這種小錯誤,在不同的情境下,影響卻可能變得很大。


探究很多次關於傳達方與接收方的問題,為什麼有些對話總是答非所問?為什麼有時候說出口的問題,無法換來一個符合期待的答案?

但那本身的根本是源於對於自我進化的要求而已,根本不複雜,就是都要更加的小心:關於我自己的陳述方面和理解都要更加的精準與揣摩。他發現,這並不只是語言的問題,而是理解的意願問題,再加上溝通權力是否平等,而那平等有時候不來自於階級高低或是資源多寡,更加渴求的一方有時候也在特定時候,翻轉了角色。

有些人並不在意你的真正需求,他們只是回應你「應該」得到的答案;有些人則是選擇性回應,提供他們「願意」提供的訊息。這之間的權力關係微妙,如果發問者的地位較低,往往只能接受不完整的資訊;如果回應者有主導權,他們可以選擇如何「翻譯」你的問題,讓回答變成一種控制。

他有時候想學,找人報名溝通還以沒有捷徑,即使那多半是高估自己實力的老師和學生,這樣剛好,回到原本的命題,所謂溝通的答非所問以及理解意義裡面,聽者的理解的意願,以及更好滿足對方的回應,這也多少跟著溝通雙方的權利是否對等有相當程度的影響,不過那最終都會是轉化成成果,是否讓人生更加輕鬆的成果。

無論如何,所有溝通的終點,最後都會回到一個問題上,言不由衷的討厭或是用字精準的想像,那純然沒有任何標準答案,他開始對這件事有了更清晰的理解。 如果目標只是讓自己過得更輕鬆,那麼理解對方的回答模式,適應那些不完整的資訊,就成了一種策略。而在必要的時候,學會如何拋出「對的問題」,逼近「真正的答案」,才是更重要的能力。 當然如果,還帶著其他的目的,那麼語言在下刀的時候,其實都已經有了相應的分寸,肥瘦相間裡充滿的藝術。

他拿起筷子,把螺肉夾進嘴裡,嚼了幾下,倒也覺得意外不錯。

畢竟,他想著,實際上不管有沒有吃了那螺肉,菜都上了,說出去的話是沒辦法回收這一盆水的,與其計較得到的答案對不對,記下講過的話每次修正一點點成更有效力的語言,那時候才能真的。

CC BY-NC-ND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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