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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女子的歲月如歌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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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年初

這兩天趁著身體恢復一些、帶著後遺症,到處亂跑,解鎖登山步道跟碼頭。有點嚐到心靈快樂的肉體苦果。四處走走看看心靈很快樂,但是下山沒控制好,腳踝拉傷很難走路。

我手腳併用爬山,帶阿兔吐(其實是Vader Pluis)喘著粗氣登頂,在觀景平台讓他拍照留念。聽著登山的人們聊著他們的人生話題,交友軟體,約的頻率,投資,公司,理財,職位,親戚貪財,被騙,健康,生病找偏方,小孩不結婚,諸如此類。想著,啊,好像不管怎樣,大多數人的一生都是這些啊。我下山後跟若*吃速食,說起我聽到的話題,他說:「可悲。」

可悲,因為世界上明明有許多更有趣的事。例如物理學,例如社會學,例如哲學,例如醫學。學問本身是很有趣的事,讓人投入不能自拔,所以世界出於想像而形成文明。這世界真的很有趣,很多時候理解不同領域的人怎麼想事情是非常有趣的事。遠處的燈光,怎麼標示出定位點,然後算角度計算出燈光跟我目前的距離,這是多麼有趣的事啊!在大航海時代以前以後的人,怎麼做到這件事的?去想出各種關於知識的可能,這是多麼讓人興奮激盪的一件事,這就是學問的開始啊——去好奇世界上的所有事。

但是好像我們的人生就像活在魚塘裡一樣,雖然所有的苦惱都是真實的,但是也往往讓人忽略了世界本身多有趣。

我用社群軟體回顧十年來留有紀錄的生活,發現我的生活真的越來越無趣了。我現在需要花很多時間去處理我覺得不值得被討論的細節,需要花很多時間去解釋以往可以很快得到結論的事情,需要花很多力氣去安撫狀態不對的人,需要去周旋妥協於那些心不由衷卻又爭搶資源的人之間。我常常很疑惑,這些人的生活重心是什麼呢?他們眼中的世界什麼樣子呢?他們會覺得世界有趣嗎?然後覺得無奈無趣無聊無力。

我後來發現,過往紀錄中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都是年少的掙扎。看起來好像跟別人有什麼不一樣,但是可能每個人都需要這樣張狂的青春,理所當然地任性活著。

你年輕時候,在幹嘛呢?

現在年少的你,在幹嘛呢?

有試著自己任性一回,然後接受這個任性的結果嗎?

我拿著打工錢拖著行李箱獨自去旅行。我花了一個多月跟朋友用很窮的方式去環島。跑去樂生,一次次聽著傷痛的言語。一聲不吭跑去考轉學考。我曾經睡在海邊堤防上,在星空下海風中徹夜聊天,在蘭陽溪出海口昏黃暗白中等待黎明。曾經因為旅途太荒涼跟朋友跑進警察局借宿(警察還請我們吃泡麵)。錯過末班車睡在麥當勞或網咖,跑去夜市打工。在炎熱的南台灣正午一路向北騎向夜雨中的家。在白日夜晚交錯的魔幻時刻朝著山衝去,在溪流裡游泳,從湖邊跳下去,跑去稻田裡拔蘿蔔挖花生,在鏡面天光間跟著插秧,追逐白粉蝶與蜻蜓,倒在一片亮澄澄的油菜花之間。跑去海港聽遠洋漁工說話,跑去河邊跟都市原住民喝酒跳舞,跑去跟新移民聊天跟小小新二代玩,跑去冬日的海風中看魚塭。我在每個社區亂亂跑,跟社區裡的每個人說話聊天得到他們及地方的故事,跑去學著做水質監測生物調查,跑去社運學運。除了屏東台東沒有滿一年,全台都住過。這個亂來的我,內心有個猖狂的小孩;每一件發生過的小事,都帶著年輕的任性跟愚蠢。但是這些小事,就是我人生兜兜轉轉的轉折與前進方向。跑啊,跳啊,旋轉吧,前進吧,這是我的人生。

有時候想起來,會覺得前任的家長們認為我帶壞他們的兒子無可厚非,因為他們的視角就是跟我不一樣。但是他們的兒子根本沒有被帶壞好嗎?他們的兒子廢到連抓行程以及好好跟別人說話都不會,很難被帶壞。

我大約到現在也還是不定性吧,也真的理解為什麼每次去找城隍夫人或是月老求籤,他們都說目前無良配。找到一個願意承受我不定性、樂於四處漂泊,人生以自己為依歸的對象太難了。看我之前談戀愛的下場多慘就知道,我根本不適合跟那種認為人生有正軌的人在一起。

我依然覺得我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因為我追求的是生活,我喜歡我的人生有各種有趣的事。我想要腦中的世界很大,想要四處轉轉,想要真實過著生活。我希望我的人生,不管怎麼結束,至少我可以說,我任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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