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爱人》掀起的“麦学”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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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下,若我们的心灵尚有余力,我们或许可以承担起扶持她人去寻求适宜正规的帮助的责任。并且不忘警惕任何互联网或者现实生活中那些针对一个个体自行下诊断或下定义的言论——无论它们是出自路人,还是专家。

《再见爱人》在全网掀起了一股“麦学”风潮,或者说以麦琳为案例的家庭主妇“畸形秀”。麦琳的言语、微表情、动作细节,包括她的社交账号考古,都成为媒体舆论中心理疾病“隔空诊断”的素材来源。全民狂欢般的分析和讨论中,网友认为她可能患有的心理疾病包括但不限于:自恋型人格障碍、边缘型人格障碍、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等。这样现象级的审判令人感到荒谬,荒谬之余更值得深思由节目所引发的伦理问题。

首先,在互联网上“隔空诊断”麦琳的人,也许连DSM-5都没有阅读过。《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简称DSM)是由美国精神医学学会出版的一本专业手册,在许多国家被广泛用作精神疾病的诊断标准。它提供了一套精神疾病的分类系统和诊断标准,帮助心理健康专业人员识别和诊断精神障碍,网友说的NPD(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 自恋型人格障碍)、BPD(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边缘型人格障碍)、MDD(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重度抑郁症)、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在最新修订的DSM-5中都能找到对应的诊断标准。简单来讲,DSM是目前作为诊断精神疾病最“权威”的手册。

从心理评估专业角度来说,在世界范围内,对于心理疾病有诊断权的是精神科医生和临床心理学家。隔行如隔山。即便是心理咨询师、心理健康教师、社会工作者等日常工作涉及到大量心理疾病相关情况的工作者,都没有诊断权。仅仅阅读过简单几句心理疾病科普的普通网友,遑论诊断?
而哪怕符合DSM中的诊断标准,单凭此也不能判断谁有什么精神疾病。诊断在现实中是多元且全面的评估过程,诊断标准是其中一个参考,除此之外还有临床面谈、量表、精神状态检查等。没有人能仅凭电视节目公开的片段进行诊断。

我们所看到的“麦琳”,是节目的叙事呈现塑造的“麦琳”。这个“麦琳”完全无法等同于现实中的“麦琳”。与伴侣相处的日常中遭遇的困境,本属于伴侣咨询范畴,需要咨询师在谨守心理咨询伦理的情况下进行安全的、系统性的评估和干预。当现实生活中个体的失控、崩溃、困境,被剪辑拼接、搬上荧幕,人人都可能看上去如此失德、患病、有罪。每一对伴侣中的任何一位都可能站上《坠落的审判》的被告席。节目组在制作节目时将活生生的人作为舆论靶子,网友对麦琳的心理疾病讨论与之合谋,粉饰又一场针对亲密关系中女性的“错误”的猎巫狂潮。

互联网飞速发展,心理学术语每几个月换个热词插入公共议题。近几年间,“npd”“asd”“pua”“gaslighting”等词汇进入日常语言,看似普及了此前认知度较低的精神疾病和心理控制手段,但草台班子的讨论和病毒式的话语复制,反而加深了公众对一些精神疾病的偏见和误解。全面、科学的心理疾病科普速度跟不上传播速度,严肃的心理疾病在“领导kfc我”、“xxx简直是典型npd”的调侃中再次被泛化、娱乐化、正当化。

在目睹她人的心理危机显露的时刻,我们应当做的绝对不是以看似公允的口吻诊断对方。此情此景下,若我们的心灵尚有余力,我们或许可以承担起扶持她人去寻求适宜正规的帮助的责任。并且不忘警惕任何互联网或者现实生活中那些针对一个个体自行下诊断或下定义的言论——无论它们是出自路人,还是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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