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日本的姓與名｜越讀2312

古代人對文字的重視似乎是相當普遍的，與每個人聯繫最緊密的文字——姓名稱號——因此顯得格外複雜。古代日本在學習大陸文化制度的同時，保留了自身獨特的氣質與脈絡，這種「雙軌制」充分體現在戰國武將、大名那些冗長的正式名稱里。

2023年度NHK大河劇《怎麼辦家康》第11集「與信玄的密約」中有一段演到家康翻查族譜，想方設法與平安貴族搭上血緣關係，改姓德川後在眾家臣面前隆重公佈自己「升級」後的正式名：「從五位下 德川三河守藤原家康 朝臣」。 

• 從五位下
  位階，以天皇為頂點的金字塔架構，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地位，通常按「正從上下」分為30等，「五位」及以上便是所謂的貴族階層。
  位階沒有性別限制，女性也可以獲封。
  家康此時的「從五位下」列在第14等，勉強躋身貴族行列。
  這裡的「位」大致對應中文語境下的「品」，即九品芝麻官、三品大員等。
• 德川
  名字（苗字），相當於中文里的姓，代表控制某一片區域的豪強家族。
  名字強調的是地區，下面提到的另一個概念「本姓」則更強調血緣。
  舉個例子，中文語境下常有張家村之類的說法，指某個以張姓族人為主的村落，而他們往往另有一個祖籍或發源地。那麼「德川」就相當於某個特定的「張家村」，下面的「藤原」相當於「張氏發源地」。
• 三河守
  官職，「守」是地方行政官員的最高職位，表示家康平定三河之後成了地方長官。
• 藤原
  本姓（氏），代表一個人的血緣。
  日本平安時代有著名的「源平藤橘」四大姓，戰國武將通常會與這些貴族大家攀關係，以示出身高貴。
  中國古代會用五行相生相克解釋王朝更替，一種典型的宿命論，日本同樣如此，中世相信「源家」與「平家」會交替掌控世俗權力。試圖統一天下的信長、秀吉以「平家」後人自居，家康此時雖自稱「藤原」家後人，其後也歸入「源家」，強調取代秀吉的合法性。
• 家康
  名前，相當於中文里的名。
  出生後先有乳名，成人後再取本名（也叫諱）。
  直呼其名被認為是不禮貌的，因此日常生活多用「通稱」，一種臨時性的稱呼、綽號，家康的通稱是「次郎三郎」。
  中國古代平輩之間以字、號相稱等文化對日本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 朝臣
  八色姓，日本的位階、品級制度顯然受大陸影響頗深，而在此之前也有一些原生的等級制度，7世紀出現的八色姓將人分為8個等級，家康這裡的「朝臣」是第2等。
  我常說日本文化在許多層面都呈現「雙軌制」，這裡漢風位階與和風八色姓並置也是一例。

姓名稱號這個話題實在有趣。姓與名的冗長繁復不僅是一種具裝點性質的抽象紋飾，也代表一份來自上天的鄭重庇佑，直追語言與巫術相通的先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