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人間鬼故事 - Day 3 - 〈聖母公車〉

第三天
寫一段在關係之中的鬼故事。可以是親密關係、也可以是職場、友誼。它可能是一個令你感到匪夷所思的事件，而回頭想去又發現深藏於你們的關係來源之中；你可能已經逃離，卻又因為難以言說而感到不甘心或者放不下。

--

女孩沒有想到，這輩子竟然會從約會對象的口中親耳聽見「北港香爐、破麻、公車」這種彷彿只存在在八點檔對白裡面的詞語。

這個故事其實很快就說完了。

女孩遇見男孩，抱著期待愛情降臨的心情，將自己內心好萊塢一般的浪漫電影情節，投影在前面這張看來體面的男性人皮布幕上。沒想到人皮布幕底下藏著的不是理想情人那般，總是體貼、溫柔、大器而豁達的成熟男性，而是有棱有角，有過去、有陰影、肩膀上扛著華人社會男性威權思想厲鬼的小男孩。

女孩不覺得自己閱人無數的情感和身體經歷，有什麼好拿來成為評斷一個人價值高低的標準，但很顯然的，她對面的這張人皮布幕是張陳年老布，乘載著來自千萬年前的腐朽思維，打著貞操至上的大旗，直接在女孩身上烙印下罪人的紅色印記。

假如男孩與女孩的相遇到此為止就沒事了。

一切就可以停在，人皮布幕踩在道德至高點，對女孩噴灑封建餘毒的劇碼中。兩人可以相看兩討厭，乘著彼此對彼此蒸騰的怒氣，往人生的另一個方向噴射而去，從此相忘於江湖。

可惜呀，可惜。

一隻手悄悄的從人皮布幕下伸出來，從背後攬住了女孩。那隻手遊走於女孩的全身肌膚紋理，進入她的身體，品嚐她的血液。

千不該萬不該的，男孩對女孩產生了好奇。他也想嚐一嚐，眼前這顆飽滿盈實的果子是什麼味道。

一嚐、再嚐、又嚐。男孩貪婪的吸吮果實的味道，貪婪到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女孩產生了不該產生的情愫。

後面的故事你都該知道了。

男孩的內在起了翻天覆地的衝突，他不願意接受自己的道德已經隕落，將對自己的失望與罪惡感轉變成對女孩暴虐的責難。

上一秒他將女孩緊抱在懷裡，用身體訴說著不可抵抗的致命吸引力；下一秒他在女孩身邊，用言語狂暴詆毀女孩的過去。

女孩在這過程當中，冷眼看著、熱烈地承受著。冰與火的過程煎熬著她的心。

她知道眼前這頭失控的獸是她養出的鬼。是她允許人皮布幕下的那隻手攫住自己的心。

眼前的人罵她是沒血沒淚的公車，但她覺得自己是蠢到不行的聖母。

只是公車再多人搭，過了站也不會再讓乘客上車；而當聖母的慈悲用盡，還是會跟鬼說：「我們人鬼殊途，從今而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