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紀錄｜劫後餘生，我差點成為躺在溪谷裡的死屍

哈囉！大家好！先來貼個幸運喵喵壓壓驚。

簡而言之，我今天經歷生死關頭。現在我人在奮起湖的旅館內打字，現在還可以坐在這裡，想起剛剛沖過的熱水澡，以及晚餐吃的7-11微波義大利麵（我們對奮起湖便當「還好」），就覺得實在是「劫後餘生」。

這篇文章就當作報平安吧！

月初伴侶突然跟我討論，說特休還剩幾天。我們就計畫今年最後兩天，找個近一點的旅遊景點。最後決定租重機騎車走太平老街、奮起湖以及阿里山。

從太平往上走要前往奮起湖的路上，伴侶提議水社寮森林鐵路車站就在附近，我們大致看了一下手機地圖，路線也差距不遠，就拐個彎過去參觀。

就是上圖這個。

我說：「啊？車站在哪？」

才知道後面那個白色牆壁、綠色屋頂的好像就是火車站。（我不確定啦！）不過我沒有太有興趣，只是想順路看看而已，就沒靠近拍照了。

附近有村莊，穿過小鎮的小街道，還看見有個婆婆在家門口掃地。路邊還有個帶著專業相機及腳架的攝影師在拍照。

我在這邊想強調：「這裡看起來非常『文明』」，也看起來很「安全」。

至少我感覺到這邊絕對是安全的，有人居住、也有人在行走，甚至有外地人來拍照，我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後來我們實在有點看不懂地圖，差點往上騎到人家的菜園裡，拐回車站邊的時候，正巧看見火車從遠方開過來。

這大概就是攝影師的目標吧！他果然非常專業，我急忙掏出手機的時候，他已經在相機腳架前面等候多時。

看著森鐵小火車上呆滯的小男孩臉孔以及帶著他的母親，在我衝著他們揮手時的毫無反應、雙眼無神，我還跟伴侶打趣說：「他們看起來也太『想死』了吧？是路程很無聊嗎？」（我沒搭過）

火車走了、攝影師走了，我們也得想辦法繼續往山上走。

我們看不太懂導航的路線圖，我就看著路邊的公設指示路牌，上面寫著：

「往『石棹』、『奮起湖』」

我就說：「前面另一條路感覺也很詭異，不然我們就跟著路牌走好了，反正這條指示這麼名顯就是我們要去的方向，肯定是對的吧？」（請見下圖）

我不得不承認，我們的確掉以輕心。

現在想想，路牌旁邊有個小小的補充：「五公里險降坡」。但可能對於這五公里的長度毫無概念，加上對於手機地圖過於依賴，以及不想要走回頭路（得往回騎一大段路）。

「能出什麼問題呢？」

我們就走進這條路了。

第一段的緩降坡雖然滿陡的，但還算ＯＫ，我們還抱有一種探險的感覺，有說有笑地討論不知道這條路要降多遠。

後來第一段走完後，伴侶有些猶疑，問我「要不要回頭」。（我應該聽他的話）

我說：「這路這麼陡，要騎車回頭也不是易事，反正方向是對的，我們照著路牌繼續走總沒錯吧？」

但我開始發現路上的「落石」越來越大顆，從小鵝卵石漸漸變成比我腳踝還要大的石塊，要是在漸漸往下騎的路上輾到，我們肯定打滑。

再加上後面的路居然越來越少維護，有落葉、灰塵就算了，還有小雜草。轉彎處的地方更沒有水泥擋。我開始也有點害怕了。

正當我們都心裡毛毛的，卻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口的時候，對向居然上來一台黑色皮卡貨車。我心想：

「果然是正常的路麻！是我太大驚小怪了。」

在與對方交錯而過的時候，我還看見中年男性駕駛左口放在窗邊，只用單手開車，有種輕鬆寫意的感覺。當下有想向對方打聽的衝動，但最後我倆都沒開口。

又過陣子，越來越不對。

但此刻又看見一戶人家，還有兩隻狗正在警告我們的犬吠。

我說：「有人住啦！應該還好。」這是最後一次的反悔機會，但我們都太放鬆了，繼續往下走，心裡都想著：

「也許快結束了。」

後來我們再也沒看見人煙，我倆都開始覺得很恐怖，加上雙腳不斷緊繃，亟欲知道「還有多遠」，伴侶要我趕緊查一下地圖，我一看右上角的「空無一物」，絕望地說：

「服務外」......說完這句話，我的蘋果音樂串流服務就暫停了。

好了，可以開始驚慌了。

我們故作鎮定又往下騎了一段，伴侶說「可能等一下會有訊號」，但訊號卻沒有依約前來。我們撐不住了，把車子停在路邊。

「有燒焦味！」

「恩，右煞車已經完全沒有反應了。」

等等，這段緩降坡之所以我們可以「活到現在」，都靠這煞車啊！要是這路上煞車失靈，我們就直接飛進山谷了，而且這地方完全裊無人煙，手機又沒訊號，要是真的怎麼了，怎麼求救？

「我會成為山谷裡的一具無名死屍」當下我腦中只有這個想法。

時間已經漸漸接近落日時刻，這山谷裡面沒有太陽，應該馬上要開始降溫，也不知道還可以在這邊蹉跎多久。我們無法往下繼續走，在煞車失靈的狀況下實在無異於尋死。

我開始思考我這短短人生，然後第一次感覺到絕望，以及有種無比真實的「我會死」的感受。

我們絕望地在路邊兩人都一言不發，把安全帽取下休息，把車子就橫在路中間。反正也礙不到任何「人」，相反地，要是可以因此而出現警察來開我們罰單，大概是此刻我最想要許的願望。

「你覺得呢？要繼續往下走嗎？」這個問題把我迅速拉回現實，我們倆都恢復了理性。

「沒有任何判准，我們沒有任何標地可以確認，所以無法判斷。」

「所以，繼續走的風險未知？」

「對，加上又煞車已經失靈，要是左邊也失靈，我們⋯⋯可能走不到最下面。」我不敢說出口『會死』這件事情。接著又說：

「往上走的話，對煞車的要求比較低，加上我們已經知道路況，應該是目前最保險的判斷；畢竟要是往下走，以為快結束，但我們實際上只走不到一半，那肯定完蛋。」

做好決定後，我們倆一起努力把重達百公斤的重機在毫無護欄的路邊迴轉，那超陡的坡也讓我們難以轉向。

我們把車子靠在比較平一點，有個小土堆的前方，防止車子在我上車的過程滑落（畢竟煞車此刻已經是不可靠的了），現在要是出了任何一點差錯，我們被困在這裡（不論是滑落山谷還是腳被壓斷）的話，就真的完蛋了。

雖然早上在我上車的時候右腳小腿側邊已經不慎撞傷，但此刻腦中只有求生意志，完全顧不得疼痛，採取最保險的（但可能再次撞傷）的上車方式。

「我不想死在這裡。」我們倆腦中都這樣想，但彼此都絕口不提。

回程比我們想像的更快，我們大氣不敢喘，把安全帽的塑膠前擋打開，避免呼氣遮蔽視線，伴侶負責全心控制已經臨近失控的車子，我負責注意路況是否有障礙物（巨大石頭）。

我極力壓抑心中的恐慌，專心顧著路面。

當我們再次聽見犬吠的時候，我們鬆了口氣，起碼有人可以求助。但也不敢喘氣，繼續往回走。每一段路都走得膽戰心驚。

「我很擔心車子在那瞬間熄火，或是掉鍊。」伴侶在我們回到公路上的時候，才敢跟我說這件事情。而後來我們才想起，這海拔這麼高，但機車卻沒有在關鍵時刻出包（內燃機馬力也與燃燒狀況、大氣壓力有關），遭到削弱的馬力還是帶我們回到文明世界。

「我現在想買這台車。」我說。

畢竟我也不輕，我倆還雙載。最後一段路的超長、超陡、超直的大上坡，可以走上去根本是品質優良，又或是奇蹟。

我想也是種僥倖。

也許我命不該絕吧？否則要是那瞬間馬力消失，會不會就這樣往下滑落？我會不會就在那個一開始的轉彎處直接墜落山谷？

就算沒有摔下山谷，我們肯定也重傷到無法動彈。

當我再次看見平交道（路口就在平交道旁）號誌燈的時候，我著實鬆了口氣，心中也默默覺得「可以等平交道也是種幸福啊！」第一次看見平交道號誌這麼開心的。

我們從這件事情得到一些啟發。

第一、絕對不要走沒有柏油的路面（離島除外），尤其是不熟悉的區域。
第二、路邊有小草、落葉的裊無人煙的絕對不走。
第三、繞路也沒關係，多繞他三小時也可以。

我不想再次經歷一次了。最終也發現我們這倆都市佬實在不能沒有現代科技輔助。

我愛你！手機訊號！

在我們終於可以嘻笑的時候，伴侶問我：「你覺得最新蘋果那個，用衛星發送求救訊號是不是很重要？」

我只想說「以後誰跟我說『不重要』，我就撕爛他的嘴！！！」真的很重要啊！！！

後來我們把所有後續行程（Hana廚房、1314觀景台）全部取消，只求安全抵達奮起湖（甚至要我直接回家也可以），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番。

餘悸猶存。

大概只有這個形容詞。

後來我倆在晚餐後大睡了一頓，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腸胃蠕動，原來我一整天都沒上廁所了，而且醒來後才發現自己的大腿前側非常痠痛。至少我的身體終於感覺到「安全」了。

明早，我們還是會繼續往阿里山森林遊樂區前進，我們已經打定主意要「安全至上」，絕對不離開公路！此刻，伴侶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我卻覺得不把這件事情寫下來，否則我無法入眠。

我亟欲與現實世界的某些絲線連接，這些連接、這些被記得構築了我的存在，以及讓我再次感覺到「活著」，而我最終沒有躺在溪谷、山崖、破舊小路邊。

我還活著。

我想起娜妲莉在書中寫過，他的一個朋友因為身邊親友的死亡而「被嚇壞了」，後來經過時間沈澱，他漸漸沈靜下來，才終於可以直面死亡。

「好的寫作者得坐在地獄之中，然後樂於待在那裡，最終把這些苦痛寫下來。」（憑印象引用）

但我想，現在的我即便被死亡嚇壞了，我還是想寫下這些感受。
寫下這些劫後餘生的感受，寫下這些過程與終於活下來的悸動，感受心臟的跳動，感受小腿因為山裡的氣溫而有些受涼，感受電視被我晾在一邊，不斷播送政論節目的那些義憤填膺。

我充滿感恩。真的。

在被死亡嚇壞之後，我活著。

我寫下這些過程，寫下我的驚恐，也寫下這也許明日再也不會有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