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城市的個性

女孩出身於B市。

她嫁給了A市的男人，選老公的標準是次她一等的男人，補足B市對比A市的不足，避免隨之而來的比較與適應。每當她出席老公朋友的聚會，不免和席間伴侶的條件比較了起來，競雌，競的是她的虛榮心，一個屬於她努力便能好看的一種成績單。但終究像是她一個人的戰爭，似乎每當聽到A市B市同時提起，都會讓她警鈴大作，敏感著分析裡面著下文是否帶著對她的歧視。說穿了，她一點都不在乎B市本身的評論，只要她是好好的，就好。

這個國家在很久以前掀起一陣革命，為每個城市重新命名，這場運動最終以每個城市的排名而決定名稱，沒有創意的人們最終以字母排序，這場革命已經耗盡太多的討論，大家終於想到這場無聊的紛爭是多麼不必要。因此草草的定下了決議：A 市，首都，榮耀的第一名，政經的首府。B 市，緊隨其後，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搶走了古都的風采，卻永遠不夠頂尖；C 市，則像個不屑於參賽的天才，隱藏在自己的世界裡，既有首都的條件，又似乎在刻意低調說：「我不爭第一，因為我不需要。」

那樣有點不公平，城市總是有衰敗的循環，僅僅是憑藉著一個時間點的好壞，就這樣貼上了標籤，就像是入學考試那天起就決定了畢業證書的價值，一次成敗定生死。

因此每個人的正如同他/她們的出生地一樣，隱隱的有個等級的隔閡。

與她同樣在A市紮根的帥氣表哥，娶了一個非常美麗的本地女子，過著令人羨慕的體面生活。

後來幾次去看望她表哥，她發現原本打扮細緻時尚的表哥，在前幾年的高張力的堅持下鬆弛了，像是達到目的般，放棄掙扎。表哥變回了B市的風格，連同B市的傳統思想也一併的開始出現在他宣揚的內容裡。骨子裡，終究拋不開來自故鄉血液的包袱。她有點失望也引以為戒，爭到最後，平凡不打緊，只是連滾帶爬的逃到另外一個地複製了原有的生活。

看到表哥的復原，不免孤單了起來，原來她跟表哥目標不同，只有她爭的面子是如此吹彈可破。

也許這來自幼稚的更久以前的堅持。

「你是 A 市人嗎？」每當有人這麼問，開學第一天總有初次見面的同學、或是剛入職的自我介紹，她總會不動聲色地微笑，輕描淡寫地回應。可當那些來自真正 A 市的女孩站在她面前，她像是謊言被戳破般不安，原有的自信與從容被那沒犯過的錯給取代，她又免不了有些自卑。

女孩的母親來自A市，準確來說是A市的近郊，首都都會圈把鄰近的衛星城市都可以約略地說是A市了，甚至模模糊糊的說起了K市也是A.1市，女孩帶著這種微妙的自豪長大。

整個成長過程，一旦同儕問起遙遠的B市，她總喜歡裝出一副神秘的樣子回答，可一旦遇到有風格的B市女孩，或者海外回來的同學，她建築起來的故事裡的城堡又會瞬間崩塌，明明A市還是她說的那樣存在，但卻更像海市蜃樓，好像一旦前往，所有事實都已不像她口中所說的那樣。

後來B市變得漸漸流行起來，也許是這個國家的人厭倦了A市的豔麗，紙醉金迷久了又會想起坦率真誠的語言，那些她曾經非常想要從她身上扒一層皮下來的粗俗。她又開始自豪地說：「我是 B 市的女兒。」可一轉身，她又急於強調：「我現在是 A 市的媳婦。」不然故事線就兜不上以前的那些設定了。

她倒是帶著一點仰望與嫉妒C 市人，那個她父親的血緣的根基。C 市人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仿佛他們每天都是第一名，只是不屑參與排名而已。他們的生活似乎天生帶著一種從容，像極了一個不缺任何資源，卻又懂得克制的哲學家。

這場城市間的拉鋸戰，其實一直都是她內心的反射。她在每個身份間徘徊，在每種風格中尋找自我。直到有一天，她坐在家中，看著窗外的天際線，突然明白，無論她站在哪座城市，她都是她自己。而那些追逐的痕跡，不過是她為了證明自己存在過的印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