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褪色
对我来说,香港正如它的名字那样,只是一个港口。港口的意思是指,一处停留地,一处暂时的停留地。严格意义上来说,世界上没有一个港口能够作为终点,它们都是中转地。所有船只被建造出来的意义都是出海,而不是停泊。当轮船进港,速度变成了0海里,物理性上的停滞并不能对抗时间上的连续。到达是上一次离开的结束,也是下一次离开的开始。我有时经常会幻想,整个香港岛就是一艘巨型轮船,因为板块漂移暂时停泊在了中国南端。谁也不知道它下次启航是什么时候。有可能第二天一睁眼的时候,整个香港岛飘上了天空,就像XiXi在《浮城志异》中描述的那样。
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221天、31.57週、7.29月、0.61年,這是我在香港度過的時間。0.3年、3.61月、15.71週、110天,這是我在香港剩餘的時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現在對香港比對家鄉還熟悉。這點是我告訴自己的,我下意識地會把目前租住的公寓說成是“家”。儘管我覺得這更像是一種語言上的偷懶,畢竟“住的地方”比“家”可是多了三個字,費的口水也就會多些。我很懒惰。
實際上我並不喜歡香港。這裏不會下雪,空氣也總是潮濕、炎熱,就像一張做愛後濕淋淋的床單,在這種天氣裡沒有兩三天是晾不乾的。我每天抽很多的煙,喝很多的酒。希望能在孤獨裡找到尊嚴,最後我卻發現這事很難。
離開香港的日期越來越接近,我好像陷入了一種焦慮和恐慌。Abbas説80-90年代是香港電影最高產和精彩的時期,這段時期裡所有的電影都其實和政治相關。他們對於未來存在著政治不安和焦慮,僅剩的時間就像一封遺書。97之後,不再有時間性上的未來,只有現在。2047-1997,五十年不變。未來就是現在,未來也會變成歷史。我很喜歡陳果的《去年煙花特別多》,喜歡這部電影的名字勝過電影本身。一定要是“去年”的,並且一定要是一場“煙花”。人們喜歡看煙花其實跟戀屍癖沒有什麼區別。升入天空的過程就是死亡的過程,煙花綻放的是它的屍體。
我開始和外界接觸,好像在進行一場社會化實驗。在我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好像是我偷來的——一種不需要歸還的挪借。我嘗試和人相愛,從最簡單的方式開始。我在街上閒逛,尋求和路人的對視,發生一場3-5秒的親密關係,邂逅本雅明口中的“Love at last sight"。我嘗試冒犯別人,通過表情、語氣和動作來計算對方的忍受程度,我喜歡感受到別人對我的感覺,這為我下一步行為打下基礎。下一步就是嘗試消失,事實上我非常擅長於這點,稱得上是游刃有餘。我一直相信消失是香港文化的一部分,就像電影一樣。最初只是由24張圖片組成的一秒,靜態和動態之間邊界的消失建立在干擾、視覺殘留和不可靠的記憶上。連續的影像是由上一個靜態影像在你腦中留下的屍體和正看到的靜態影像構成的。人們必須學會遺忘,優秀的記憶力在如今只會是一種詛咒,而不是天賦。
我很期待離開/到達那天的到來/離去。
雲層包裹記憶
腳掌上是過去的屍體
海水懸在臉上
病痛從嘴巴出發
延伸到眼睛的霧氣
做夢變成了唯一社交方式
我是一張沈默的床
三點是八點,一點是四十三點
嘗試在被子裡溺斃
好像蛹在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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