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記 (五)

蔚藍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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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般不如早知道。這句話是老爸常常說的,然後他會笑著說,「哪有什麼事是能『早知道』的呢?」那是包含他人生一路行來的許多遭遇,無論當時結果好或壞,或許要很多年後才能斷定的好或壞,總之就沒有早知道這回事。

所以生病這件事,本來就充滿意外,特別在年輕的時候,從不認為「死亡」這件事會降臨自己身上,表面上講的很雲淡風輕,醫生說要住院,理所當然的就住了,可真的住在病房裡,從鏡子裡端詳著整身泛黃的自己,才真正感到後怕。

自己更有體力之後,母親心頭重擔顯然放下許多,也開始聊到何時出院,也請教醫師出院後回家調理的問題。原以為第五次抽血就可以決定出院時間,但結果出來後,醫師表示還得再等等,到下一回抽血看報告再說。

確認自己慢慢好轉中之後,心情很複雜。曾經覺得這世界無論有沒有我都不重要,即使死了也無妨的心態,竟然變成還有很多自我未曾實現,並且渴望多做些什麼的念頭。

與住院的負責醫師討論,出院後回嘉義休養,要準備好的轉診資料,和持續幾日的治療藥物。不過,這位忙到昏天轉地的苦命住院醫師,雖然滿臉笑著答應,但我想他大概還沒時間去執行。

終於不用整天都吊著點滴,一天低過兩袋就行,這下手更能活動,身體也越來越輕鬆,只是住院以來感覺不只心理逐漸輕鬆,身體好像也「輕鬆」不少,照著鏡子就看臉變小。

隔壁床的先生,病況似乎沒有多好轉,從還能哼痛,到大多時間都在沉睡,畢竟藥物中毒引起的肝硬化,這病理變化是無可逆的,只能朝惡化一途行進,差別在於快或慢,或許換肝可救,但等待肝臟捐贈移植又得等上一段時間,存活機率大概不大。我轉頭和母親交換了個「了然於胸」的眼神,但母親眼中閃過一絲「肯定要幫忙助念」的念頭,屆時只能再度出手阻止她了。

既然身體都在恢復中,除了必須打點滴的時間外,也能夠行動自如,母親就想著:「該回家了。」照母親那揮揮衣袖的瀟灑性格,必然是想到就去做的,我拿起那兩塊磁石要母親順便帶回家,因為父親改善睡眠質量也有賴於它,不過母親卻讓我多放幾天,出院回家再帶回去。

再迎來一次抽血檢驗,肝指數降到一個程度,住院醫師也請示主治醫師,讓我可以出院休養,並且之後複診,可就近家附近醫院。出院當天,收拾好東西,拿到付費單據,一直等著轉診病歷書,等了快兩小時,才見住院醫師疾行而來,我想的沒錯,這轉診病歷果真是臨時趕出來的,應該是護士通知,住院醫師才趕緊去調資料完成,還得趕去讓主治醫師蓋章,看住院醫師一臉大汗氣喘吁吁就知道。除了感謝住院醫師的照顧,也希望他多保重自己身體,畢竟醫界有個有趣的笑話,肝膽科醫師大多機率會死於肝臟疾病,心臟科醫師會死於心臟病,心理科醫師大多有心理疾病…住院醫師實在辛苦,所以特別希望住院醫師照顧好自己。

在醫院十幾樓住了十幾天,很像古時在深山修練一樣,超然出世不問世事,搭電梯下樓時特別不適應,甚至有些頭暈,不知道是心理影響還是生理影響。付完住院費後,走出醫院讓身體沐浴陽光下,十幾天來都沒有照到陽光,有著一種陌生和新鮮感。招了計程車回高雄自己家,實在很想去看看貓兒們,卻又怕看到他們自己就離不開,乾脆整理起家裡,還有隔天回家要帶的東西,沒忘了站上體重計測量,12天竟然少了7公斤,這大概是個人最厲害的一次減重經歷。

出院後回嘉義的休養日,是人生中少數與祖母長時間相處的時刻,我們人生重疊的時間,也是祖母人生最後時光,就放在寫祖母的文章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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