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週記．卅七

朝三暮四。

流傳已久的騙局。無論視之為東方杜立德與群猿討價還價的紀實，或者以寓言一則看待，猴子都是無辜的。那會兒在西遊的路上被捧成鬼靈精智多星（那邊廂就苦了豬和牛羊鹿蜘蛛等眾牲），這會兒倒被貶成短視近利算數不合格的愚畜。本來這故事的重點也可以是給養猴人的讚譽，既備細察善體之能，又有工於設辭之巧。不知怎地卻總被用來突顯那些受表象所囿，心志恍惚動搖之昧。

所以究竟要先跑大操場還是小操場呢。大操場一圈抵上小操場兩輪，視野雖是一般遼闊，但大的熱鬧，小的僻靜，卻又各擅勝場。起跑之後決定先去探望美人花，隔週再會燦爛依舊，想到住家附近多了個能夠一期一會的景色，心裡綻開某種幸福。記起似乎有陣子沒去大操場了，決定信步往宜大校園越去。

人生尚且苦短，猴生想必也只如轉瞬。這樣看來朝四暮三也算是情理之中，誰說得準朝朝暮暮之間會有什麼插曲呢。即便總數如此那也要拿得周全才行。及時行樂確實適合末世的氛圍，但末世可不是都隨著昭告預言才來的。要說目光短淺不比胸懷長遠，三四或四三放得再長遠不也是等號的兩邊嚜，只能說這樣的類道德教訓，越聽越像資本家給勞動者灌的迷湯。

大操場上果然健步者眾，不同節奏不同步幅此起彼落，尾隨一對跑者的頻率過了半圈，心搏有種換檔的感覺，偶爾這樣即興臨摹旁人的運動軌跡，有助於察覺自己身體的慣性。轉道小操場的時候發現今晚視線經常盯著路面，不知道是因為灰濛的天空有些壓抑而低首，還是晚餐喝了太多味增湯，還是因為提早離開大操場，那圈數始終琢磨不盡呢。才說朝三暮四不僅是個講騙局的故事，本身也是個騙局，不過舉凡騙局要成立，當中固然有信賴，也不乏悶鍋裡自以為的算計，這樣想自然就不會對猴子太苛刻了。好似前不久老友阿金引用林宥嘉的名句，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吧。

20231029的跑步週記。

#一直低頭所蒐集到的地面景物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