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評書｜匡靈秀《黃色臉孔》裡的那麼多聲音，你聽得見哪個？

很早就在書店看到匡靈秀《黃色臉孔》這本書，說實在的，捧著這本書的時候，除了書名《黃色臉孔》以外，最惹人注意的就是書封上的一雙「明眸」，不過，與其說是「明眸」，不如說是在白種人凝視中的亞洲人臉孔——「slant eyes」（細長的眼睛）。直到現在，亞裔的眼睛依舊是很多人嘲笑的對象。那捧著書的讀者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個黃色的臉龐沒有鼻子也沒有嘴，更沒有臉的輪廓呢？

死者與生者的聲音，你選擇聽到哪個？

之前介紹了幾本關於失語的小說，到了匡靈秀的《黃色臉孔》這裡，「失語」這個主題卻僅僅存在於書封上了，而一旦進入小說中，讀者將發現這個故事充斥著聲音——死者與生者的聲音、白種人與黃種人的聲音、出版業從業者與作家的聲音⋯⋯各種聲音交錯、碰撞，編織成了匡靈秀的故事。

其中，最強大的聲音就是剽竊者Junnie的。作為白人，她的寫作路程似乎不如亞裔作家Athena成功，可是眼看著Athena死去，Junnie抑制不住偷竊Athena手稿的衝動，然後以一個更加類似華裔的名字（姓「Song」）出版。當然出版一炮而紅，雖然也有質疑的聲音，但敵不過銷量、大賣和無論好壞的流量。只要Junnie面對她是否剽竊的質疑一口咬死不是剽竊，就沒有問題，不會穿幫。

可是，剽竊者Junnie忽略了一點——她還有殘存的一點良心；正是這一點良心讓她無時無刻不聽到死去的Athena·劉的聲音，從而引出了故事中最持續的聲音：Athena Liu的。之所以說持續，是因為Athena雖然已經做鬼，但是聲音、面孔卻能夠常常在Junnie耳邊、眼前出現，不僅日夜成為剽竊者Junnie的「陪伴」，更是時時刻刻提醒Junnie的良心，讓她捫心自問。

無論怎樣被叩問良心，死者變鬼之後終究還是敵不過生者的。Junnie的強大就在於她在腦海中不斷地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尋找理由。怎麼說呢，Junnie其實是在剽竊之後不斷地在給我們演繹什麼叫「完美自洽」。

她知道自己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羨慕嫉妒恨死去的好友Athena，她更知道自己要一直將謊言編織下去，但是「自洽」能力超強的她開始控訴死者。Athena第一個故事還是從我自己給她講的我的過去裡「借鑑」的呢，不也是「剽竊」了我的idea嗎？⋯⋯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很多想要創業的人可能都已經有接觸過這個概念，那就是「Idea誰都有，不要怕被別人偷，能做出來才是真正的成功。」當然，話不能說太極端，像扎克伯格創辦Facebook這樣偷idea的也是應該遭到口誅筆伐的，不過，匡靈秀在書中已經告訴我們了，有了流量，質疑算得了什麼啊？

良心與政治正確

死去的Athena究竟死沒死，為什麼她的聲音一直持續？其實，Junnie聽見的、看見的只不過是她自己的良心罷了。

作為白人，她的爆紅作品都是寫華裔的，能不讓讀者腦中升起一大顆問號嗎？這是匡靈秀拋出的另外一個問題。在故事反轉又反轉之後，一個出版團隊究竟推出幾個「有色人種」作家，而上限又是多少個，這其中真正有才華的白人創作者難道真的就被擠到邊緣了嗎？這一系列問題其實都是真正的傳統出版業和當前身分政治直面的問題。

我一直相信，只要是問題，都或多或少是有解的，解答什麼時候到來，只是時間問題。

懸疑劇情的陳詞濫調

我自稱沒有看很多懸疑劇或者懸疑小說，但是也已經看到後半段就能猜到八九不離十的結尾了。遺憾，至今還沒有找到一本懸疑小說能夠讓我猜不到結尾。匡靈秀給《黃色臉孔》安排的結尾算是介於陳詞濫調和新穎的元小說之間，這個還是最後給我帶來一點驚喜。事實上，這本書的前面75%的部分我都是瀏覽看過，並沒有對語言或者情節感到多麼強烈的吸引，但到了最後結尾的時候，懸疑出現，讓我很仔細地把最後25%看完了，直到看到元小說的情節，真的眼前一亮。不過，還是會去想，懸疑小說的出路究竟在哪裡呢？

最後，《黃色臉孔》確實有其有趣的一面，尤其是對於傳統出版業內縱橫交錯的關係和與作者的愛恨情仇的梳理，很值得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