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我的（不）完美人生 Day 5

有沒有一個曾讓你難堪、擺脫不掉的缺點，如今也會讓你覺得是一個禮物？

這肯定有。不過這可能跟我的家庭教育有關。從小爸爸就教我們在外一定要特別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能被認為沒有家教，成為外人眼中的笑柄。搭配著小時候比較內向的性格，我會特別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總是表現得比較怯懦，不夠大方。

國小五年級時，我因為搬家所以轉到另一間學校唸書。那間學校有著蠻好看的體育服，但是我轉學過去時已經有點晚，來不及訂購，於是老師要我自己準備運動服以便體育課時可以穿。

一向忠黨愛國的老爸，幫我準備了一件看似內衣的全白 T shirt，左胸處印有一面小國旗，褲子是一件全白的小短褲，只在兩腿側繡了一條紅色的邊。 第一次上體育課時，我穿著這套衣服，差點把全班都笑壞了。老師也可能是故意整我，叫我帶隊領全班跑操場熱身。這樣一圈下來，幾乎受到全校的注目禮。我跑得極度羞憤，全校師生看得蔚為奇觀，就連好不容易培養出交情的死黨都帶頭嘲笑了一番。

第一堂體育課結束之後，回家我就跟爸爸吵，說這身運動服讓我成為全校的笑柄，大家都說我 「穿內衣褲上體育課」。爸爸則不以為然的說 : 「穿著印有國旗的衣服有甚麼好丟臉的?」總之家境不好的我們並沒有多餘的預算可以去買另一套比較不像內衣的運動服，我也就非常屈辱的穿了一年的 "內衣褲" 上體育課，足足受了一整年的冷嘲熱諷。直到升上六年級，大家再次統一訂購體育服時，我的尷尬才得以終結。

在這一年，我的觀念演變成 : 人們不但在意我們行為的得體與否，大家似乎更在乎你的外觀是否顯得突兀。從此我在衣著打扮上，盡量讓自己顯得平凡，不要引起任何注意，以免再次招致無謂的訕笑。而且我發展出一系列很壓抑自己的行為，例如坐長程火車時，為了避免上廁所，寧願不吃不喝 ; 坐公車時，寧願坐過站都不願意自己按下車鈴 ; 團體訂飲料或便當時，沒拿到自己的也不敢說。總之，我就是不想要因為自己的任何問題，造成別人的不便，進而引發別人的不滿或嘲笑。

一直到我當兵，出社會之後， 我才漸漸發現，我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我活得太痛苦了，所以我開始欣賞那些可以活出自我的人。對一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我表面是嗤之以鼻，內心卻佩服他們的勇敢。對那些永遠在麥當勞點餐輪到他時，才跟櫃台店員討論甚麼餐比較好吃的人，心中雖充滿怒火，卻對他們的怡然自得感到不可思議。所以我發現自己怕被注意到的狀態有點病態了，特別是後來在職涯中，若是不被長官注意，往後也不會有相對的加薪或升遷了。

我開始試著強化自己的心理建設，總是讓自己在心中唸著 : 「Who cares?」、「So what?」，學著在循規蹈矩中展現一些個人特色，在平凡無奇中展現一些特立獨行，漸漸的，我發現那些注意的眼光，其實有時候是眼紅中帶著一點欽慕的。我不必成為引領風潮的 KOL，但我可以是不從眾，卻有自己風格的人。

人生繞了這麼大一圈，才發現我想展現的樣貌跟爸爸對我的教導其實並不衝突。我盡量追求在行為上有禮，在思考上有料，在裝扮上有型，在談吐上有梗。我不必成為眾人的焦點，但看到我的人會覺得不差。我自己感覺像是一個極度自閉與自卑者，經歷了社會現實的洗禮，才自我療癒出這樣的感知與性格，雖然過程很長，也承受許多負面情緒，但終究是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即使跌跌撞撞。